2008年10月1日星期三

六度空间理论

有一个数学领域的猜想,名为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中文翻译包括以下几种: 六度分割理论、六度空间理论以及小世界理论等。
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这就是六度空间理论,也叫小世界理论。
社会网络其实并不高深,它的理论基础正是“六度分隔”。而社会性软件则是建立在真实的社会网络上的增值性软件和服务。有这么一个故事,几年前一家德国报纸接受了一项挑战,要帮法兰克福的一位土耳其烤肉店老板,找到他和他最喜欢的影星马龙·白兰度的关联。结果经过几个月,报社的员工发现,这两个人只经过不超过六个人的私交,就建立了人脉关系。原来烤肉店老板是伊拉克移民,有个朋友住在加州,刚好这个朋友的同事,是电影《这个男人有点色》的制作人的女儿在女生联谊会的结拜姐妹的男朋友,而马龙·白兰度主演了这部片子。
1967年,哈佛大学的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兰姆(Stanley Milgram)就设计了一个连锁信件实验。他将一套连锁信件随机发送给居住在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的160个人,信中放了一个波士顿股票经纪人的名字,信中要求每个收信人将这套信寄给自己认为是比较接近那个股票经纪人的朋友。朋友收信后照此办理。最终,大部分信在经过五、六个步骤后都抵达了该股票经纪人。六度空间的概念由此而来。
这个连锁实验,体现了一个似乎很普遍的客观规律:社会化的现代人类社会成员之间,都可能通过“六度空间” 而联系起来,绝对没有联系的A与B是不存在的。这是一个更典型、深刻而且普遍的自然现象。那么,怎样用数学理论揭示 “六度分割现象”?这是现代数学领域又一个重大的数学猜想。
这有点儿像地图的邻接色问题,只不过邻接色问题是通过数学方法可以精确证明的(即最多只需要使用4种颜色即可),而6度分割理论我个人估计只能通过不完全归纳来形成假设了吧,社会的模型还是比二维地图模型要复杂莫测得多啦!
六度分隔的现象,并不是说任何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都必须要通过六个层次才会产生联系,而是表达了这样一个重要的概念:任何两位素不相识的人之间,通过一定的联系方式,总能够产生必然联系或关系。显然,随着联系方式和联系能力的不同,实现个人期望的机遇将产生明显的区别。
看来六度分隔理论很有意思,找一些资料来看看学习,运用起来真的会很有效的。
不管理论如何深奥,“六度分隔”和互联网的亲密结合,已经开始显露出商业价值。人们在近几年越来越关注社会网络的研究,很多网络软件也开始支持人们建立更加互信和紧密的社会关联,这些软件被统称为“社会性软件” (Social Software)。例如Blog就是一种社会性软件,因为Blog写作所需要的个性和延续性,已使Blogger圈这种典型的物以类聚的生态形式,越来越象真实生活中的人际圈。据致力于研究社会软件的毛向辉介绍,国外现在更流行的是一种快速交友,或者商业联系的工具,例如 LinkedIN。人们可以更容易在全球找到和自己有共同志趣的人、更容易发现商业机会、更容易达到不同族群之间的理解和交流,等等。
社会性软件的定义很多,而且还都在不断的发展演变过程之中。它的核心思想其实是一种聚合产生的效应。人、社会、商业都有无数种排列组合的方式,如果没有信息手段聚合在一起,就很容易损耗掉。WWW成功地将文本、图形聚合在一起,使互联网真正走向应用;即时通讯又将人聚合在一起,产生了ICQ这样的工具。然而这还是虚拟的,虚拟虽然是网络世界的一种优势,但是和商业社会所要求的实名、信用隔着一条鸿沟。通过熟人之间,通过“六度分隔”产生的聚合,将产生一个可信任的网络,这其中的商业潜能的确是无可估量的。
聚合作为社会研究的对象也具有实际价值。康奈尔大学的科学家开发了一个算法,能够识别一篇文章中某些文字的“突发”增长,而这些“突发”增长的文字可以用来快速识别最新的趋势和热点问题,因此能够更有效地筛选重要信息。过去很多搜索技术都采用了简单计算文字 /词组出现频率的方法,却忽略了文字使用增加的速率。如果这种方法应用到广告商,就可以快速找到潜在的需求风尚。
社会、网络、地域、商业、Blog,这些词汇你也许都听麻木了。然而一旦那些预见先机的人找到聚合它们的商业价值,被改变的绝不仅仅是网络世界。六度虽然是个社会学的理论,但是实际上它更像一个数学理论,很多人说六度和四色问题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我看来,六度理论很好的阐述了在一个网状结构(我们的人类社会)下,不同节点之间的联系和连接关系,然而它并不完整,并不足以指导我们的实践。
(1)关系的强弱——权值问题
首先六度肯定了人与人之间的普遍联系,但是没有对这种联系作定量分析。我们一生可能会认识千百人,他们有的对我极其重要,有的对我无足轻重,我们联系的建立的原因和方法也是千差万别,有父母亲属这类生而固有的联系,也有因为地理位置接近发展出来的,如邻里关系,还有因为共同学习生活而发展出来的同学、同事关系。六度理论中只把他们统统归结于联系,没有强弱之分。在网状结构里面,人与人的关系,需要加权处理,在这里,六度是残缺的。
(2)到达和建立联系的区别——目的和结果问题
20世纪60年代,耶鲁大学的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兰姆(Stanley Milgram)就设计了一个连锁信件实验。他将一套连锁信件随机发送给居住在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的160个人,信中放了一个波士顿股票经纪人的名字,信中要求每个收信人将这套信寄给自己认为是比较接近那个股票经纪人的朋友。朋友收信后照此办理。最终,大部分信在经过五、六个步骤后都抵达了该股票经纪人。六度分割(也叫“六度空间”)的概念由此而来。这个故事很多六度的爱好者都知道,并奉为圣经。但是我请大家注意这个故事和我们现在流行的SNS网站的理念的重要差别。在这个故事里面,信到达了波士顿股票经纪人手里面没错,但是请注意整个过程中,每个人的朋友关系都没有发生改变。对,这点很重要,这个故事里面传递的信息,而我们现在看到的SNS网站希望在用户之间传递的是什么呢?是联系方式是朋友关系。
说到这里想提一下前面提到的火炬的买车票的实验,在那个实验里面,传递的实际上也是信息,而不是朋友关系。
(3)传递的成本和激励——阻尼问题
在Stanley Milgram的实验和火炬的实验里面,都没有任何的花费,或者说看起来成本为0。但是是不是真的成本为0呢?每个人传递一下信件花费极低,改下msn名字更是没有成本,然而那些人肯这么做,其实是看着朋友的面子上,所以这里花费的成本实际是什么呢?是中国人说的人情债,所谓的关系成本。没有人喜欢一个整天都要人帮忙这帮忙那的人,人情债和金钱债一样,背了就一定要还,这就是传递中的成本问题。火炬的火车实验后,我们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今天我们急需车票,可以请朋友们改他们的名字,但是我们能不能天天都用这种方法来找人帮忙呢?今天买车票,明天买球票,也许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朋友们肯定会觉得厌烦,甚至放弃你这个朋友。
Gmail的邀请方式直至今日仍被很多人称颂,刚刚出现的时候,一个邀请甚至可以卖到60美金。很多人惊呼这是最伟大的营销。然而,到了今天,很多人的邀请已经变得无法送出去。为什么呢?因为一开始的时候Gmail是稀缺物品,所以价值高昂,加上Gmail带有Google的强势品牌和高度用户认同感,所以就更加被追捧,拥有Gmail成了荣誉的象征。这是这种荣誉成为了Gmail邀请在六度网络中疯狂传播的激励。然而随着Gmail的高度普及,这种荣誉感逐步下降,最终降低了激励,从来使传播陷入了停滞状态。
阻尼是好还是坏?没有阻尼我们可以给任何人发送信息,每个SNS网站都在宣扬你只需要六度就可以认识克林顿可以认识盖茨,但是有几个人真的去认识他们了?是因为他们不值得认识么?不是,是因为联系虽然看起来只有六度,然而每度的阻尼都有可能都是无法跨越的。但是你不要悲观,如果没有阻尼也许你会更加不爽!LLF算过“举例来说吧。假设每个人有30个朋友,信息经过六度是30的6次方 =729000000,数量足够到达一个能够覆盖所有可能的人的级别。”,如果六度的连接没有任何的阻尼,估计我们每天收到的来自六度好友的各种各样的信息就会让我们的脑袋爆炸。
在我们的生活里面,一个身份越高的人,越有名的人他就会有越多的好友,于是他也就越不想随便拓展自己的关系圈子,因为他们往往不胜其扰。前些日子的600演艺名人联系方式泄露事件就是一个例子,本来我们作为社会一分子都和这600名人有着六度的联系,然而某天因为他们的联系方式被公开,他们和我们的联系立刻被扁平化变成了一度。一瞬间,阻尼消失了,你可以随便打电话给那英、田震了,你不是想跟冯小刚聊电影么?你现在可以打电话了。但是,我们只能说结果这成了一场灾难,很多名人诉苦,说很多人打电话到他们的家里,说了句“你是XXX么?我很喜欢你!”然后就挂了电话。很多人不堪其扰停了机,甚至换了号。
这场灾难对我们这些局外人来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很有趣的一点在于此,一旦这些名人和大众的关系扁平化后(六度变成一度),他们对大众的价值也开始流失,大众们只能打电话过去,问一声,然后炫耀自己给明星打过电话,仅此而已。这个巨大的扁平化工程并没有扩展追星族们的朋友圈子,他们仍旧离那些明星很远……
(4)朋友的朋友是朋友的假设——关系的方向和传递问题
SNS网站最爱说的一句话也许就是“朋友的朋友是朋友”,然而那天我跟LLF在Msn聊天的时候就说过这个问题,我认识的某A的朋友某B是我非常反感的一个家伙,而且我的朋友里面还有个人某C对那个家伙某B更加痛恨。所以在现在的SNS服务里面我是不敢把某A和某C同时引入的,因为他们同时引入后,很可能的结果是某B和某C建立联系后,开始吵架。

2008年9月15日星期一

物学院筹备会召开

时间:2008年9月13日
地点:诗工厂
人员:李放、横、苏非舒、李娃克、李树森、红色药水、徐纬、曹臻一、小智、花子、阿波、李洪峰、陈世友、朱宏达、田华、胡莱斌等。


主要讨论的话题:
1、物学院的一般性概念。
物学院的性质:所有人都是教授,每个人一个学院。我们在哪里,学院就在哪里。
物学院的目的:并不是教一些所谓的具体的知识,而是要到日常生活中去。建立对日常生活的好感。

2、网站。
主要是它的灵活、互动性。正在建设中。物学院成立就开通。

3、学费。
自觉式交费,你觉得你学到多少,根据你的所学来自觉交费,多少不限。同时也是根据你的能力来交费。物学院的所有活动,都将随时随地设立交费箱,便于大家自觉交费。所有学费存入物学院基金会。

4、物学院基金会。
物学院成立,即成立物学院基金会。

5、首次物流展。
时间在10月份,宋庄艺术节期间。现在征集作品方案。20号前交。同时物学院正式成立。

6、物学院的教授证。
制作中。物学院成立,便发教授证。

7、物学院具体要做的事情。教学问题。
不定期讲座、交流、聚会。随时随地。

8、物学院年费。
一致通过,凡物学院教授需每年交纳年费,存于物学院基金会,用于物学院的发展。年费数目待定。

9、物学院正式成立时间。
10月正式成立,具体时间待定。与物流展、物学院基金会、网站同时。

2008年9月13日星期六

《物主义手册》

目录
物主义宣言/徐淳刚
由物及物或诗的终结/苏非舒
立场/杨 黎
以物之名——论“物”的诗歌精神/全伯光
《寻隐者不遇》分析/乌 蒙
物理33章/苏非舒
物主义诗歌之我想/乌 蒙
我所看见的物——试解物主义/全伯光
物体验/苏非舒
物主义的第一次谈话/乌 蒙 苏非舒
从物到物,或现象的回归/徐淳刚
物体十条/苏非舒
与物有效地交往/苏非舒
物 理/陈 让
提醒人注意的诗/苏非舒
物说和无说——兼论苏非舒的《及物十三例》/乌 蒙
空无一物/陈 让
行为基础——简单生活的44种基本训练/苏非舒
物与诗(一)/张万新
苏非舒和物主义——苏非舒访谈/石 彤
我说物主义/乐思蜀
从盲人摸象到物我两忘/石 彤
物主义:图画时代的集体命名——评《物主义创刊号》/徐淳刚
一只玻璃杯:那是什么容器/庞华
恋物癖者/陈让
我看物主义/何山川
断片六则 /庞华
白 平 衡/陈让

请进:http://www.wuzhuyi.com.cn/viewthread.php?tid=28&extra=page%3D1

2008年8月3日星期日

与物相处:一份问卷

本问卷是物学院下面的一个项目计划。它是由物主义运动的主要发起人、诗人苏非舒于2005年发起,面向各个社会领域的所有人群。旨在考查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通常是怎样与物相处的。
欢迎参与答卷。问卷完成后,请在后面附上答卷人个人简介以及答卷年月日,再返回(可参见贴出其他答卷格式)。感谢您对本问卷的支持,谢谢。

返回邮箱:ywxc2005@163.com

1、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提倡要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也出了不少。有人说:简单就是给一件东西更多的爱,而不是爱更多的东西。对于简单,你是怎样理解的呢?

2、你如何看待我们现在的穿着打扮?如果让你来选择,你更喜欢以前哪个朝代的服装?或者说哪个民族的服装?

3、在今年(2005年)7月,我国公布了《物权法(草案)》,面向公众广泛征求意见,到明年(2006年)年初,将正式出台这一法律。说说你对物权的看法?

4、你认为天气变化(阴、晴、雨等)对你的情绪有影响吗?一年之中的春、夏、秋、冬四季,你最喜欢哪个季节?为什么?

5、你是否读过梭罗的《瓦尔登湖》、甘地的《甘地自传》等等此类的书?你认为他们的思想对你的生活是否有一定影响?它们对于我们现今的生活还有无必要?

6、你的饮食习惯是怎样的?你是素食主义者吗?说说你对食素的理解。

7、你是否信仰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宗教形式中的之一?你认为它们的教义是否构成了对你的生活的指导?

8、你对你现在的居住条件满意吗?如果不满意,那你认为怎样的居住环境和条件才是让你满意的?

9、在今天这个消费高速膨胀的社会,我们越来越多的被一些我们自己制造的物品所拖累,比如:房子、车子等。正如梭罗在150年前所说的那样:看啊!人类已经成为他们的工具的工具了。所以,我们怎样更有效地与物相处,不被物所困、所累已经变得至关重要。

10、对你来说哪些是生活的必需品?而哪些又是一种奢侈?说说你对生活中必需品和奢侈品的理解是怎样的?

11、人类的历史是与物交往的历史,自古以来人们就积累了很多与物交往的经验,这些经验在很多的文字著述里都有非常好的体现,比如孔子、老子等的著作,你有认真去读过他们的作品吗?你觉得这些著作对你的生活有切实的帮助吗?

12、现在,由于交通的便利,人们步行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有人说:人类最好的运动就是步行。你对这句话是怎样看的?如果让你计算一下,你觉得你一天步行的路程会有多远?

13、有人说:清醒就是生活。你对这句话是怎样理解的?对于乡村生活与城市生活,你更喜欢哪种?为什么?

14、对中国传统的中医你了解吗?你如何看待?对于中医里的那些物理疗法(比如:针灸、刮痧、拔火罐等),在你生病的时候是否有愿意一试的愿望?

15、听说我国政府计划将在世界上建立100所孔子学院,主要致力于汉语在世界各地的普及工作,并且在好多国家已经建立起来,你对这一行为怎么看?另外,对于近年来又出现的孔学热,你又是怎么看的?

16、现在,你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让心静下来,请你不假思考说出跟你最贴近的几种日常必需物品有哪些?以及跟你最亲近的几个人都有谁?

17、有一句话叫“说话算话”,你对这句话是怎样理解的?你认为怎样才算得上是说话算话?

答卷请进http://www.wuzhuyi.com.cn/viewthread.php?tid=41&extra=page%3D1

2008年8月2日星期六

《烦》

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易经》第十三卦


001。
那个水杯就在一本书的前边,灰白色不锈钢体,上面有几个字:用心呵护健康,大明眼镜。它后面是一个装眼镜的盒子,上面满是灰尘,再靠右一点是一个空矿泉水瓶,瓶盖掉在瓶口边,它们都在同一张写字桌上。

002。
整个房间大约有20多平米,顶部是石膏板掉顶,中间有一圆灯,再左前方有一方口。地面是水泥板地面,这个房间在整幢房子的左边,最里那间,前面便是那间厨房。

003。
房门是乳白色的,上面有些脏,上半部分有一扇形的窗口,玻璃是透明的,被一张上面有一篆书“物”字的海报盖住,从外面正可以后看到那个完整的“物”字。

004。
靠门边的墙上有两张地图,一张是中国地图,一张是世界地图,世界地图在外边,中国地图在里边。

005。
下面是一长条木柜,紧靠在墙边,门边。上面放了好几摞书,还有几本杂志散在上面。一个撕开了封口的牛皮信封纸袋。上面写着:101118,北京市通州区宋庄镇喇嘛庄96号,苏非舒收。

006。
窗玻璃很大,占整个一面墙壁,是双层的,分上下两个部分。上面可打开,下面是封闭的,齐腰高。最外面一层是纱窗,时常开着,有一面破了几个小洞。

007。
直角尺就靠在门旁边的墙角处,有一米高。

008。
上面是一个布书包,就挂在墙上钉的钉子上。包是土黄色的,带子很长,布包一直垂下来,靠在下面的直角尺上。

009。
报刊架也靠在墙角,曲形的支架是铁的,黑白纹的麻布面,有四个档。零乱地放着几本杂志和一些报纸。

010。
垃圾筐是塑料的,粉红色,圆形,边上缺了一小块。离报刊架不远,就在电脑桌的左边,垃圾袋很大,翻出垃圾筐很多,里面多是烟头,烟灰,纸巾。

011。
有一本书掉在地上,是一本画册,16开本,封底朝上,不算厚,压着地上的一张纸片。紧靠着最外边的那面墙,靠着垂到地面的窗帘。

012。
有四根网线从最上面一层的玻璃窗的一块小缺口处伸出去,缺口处的玻璃破得很不规则。

013。
书架就在房间的正中央,共有四个,每个有近1米宽,近2米高,边架与板全是铁的,每个上下有五排。边架是黑色的,板是红色。排成一长排,其中一个书架的侧面紧靠里墙。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边架用透明胶带缠绕,连在一起。书架把房间分成里外两间。

014。
暖气管从外面穿进来,紧靠左侧墙,绕过最里面的墙,再穿过右侧墙,通到大厅。离地面近1米高,暖气片就装在最里面的那面墙边。

015。
左侧墙的墙面很白,雪白雪白。

016。
有三本书在桌面上放着,放得很随意,有两本是白皮的,有一本是蓝皮的。开本也不一样。

017。
窗帘是淡黄色的,很厚,也很高,一直垂到地面,被一根铁丝串起来。窗帘是半开着,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厨房的外墙,以及厨房旁边的那棵柿子树,还有院墙。

018。
那根电话线也是从那个破了的玻璃的洞口处进来,黑色,弯弯的。压在窗帘下面,一直接到靠窗户下面的那张电脑桌上。

019。
旁边有一个空塑料袋,卡在左侧墙下面的暖气回水管下。上面满是灰尘,还破了个大洞。上面写有几个小字,看不太清楚。

020。
最里面的那面墙上的墙皮掉了一大块,露出里的面的砖块来。砖是红砖。在旁边的墙角有一个蜘蛛结的网,不大,细细的几根丝线,挂上墙角,上面满是灰尘。

021。
那个小维生素C片药瓶就在书桌的边上,靠近那个小便条本,是白色塑料瓶的。只有它旁边的笔筒的三分之一高。

022。
地上有一根鞋带,在靠近门边的地方,有一小半被压在门边的长条木柜下。鞋带是土黄色的,被地上的泥土弄得很脏。

023。
地上,在窗户的下面有一双拖鞋,米黄色,码子不算大。它的前面就是房间的外墙,左边就是那个报刊架,以及那个高1米的直角尺,右边是垃圾筐,再过去是电脑桌,以及地上乱乱的一堆网线,跟电话线及电线缠在一起。拖鞋的右脚那只前面宽条上破了一个小口子。阳光从玻璃窗下来,照在拖鞋上,只照到一半。还可以看到,阳光里满是灰尘在飞。

024。
灯开关正好就在那两张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之间,有些脏。

025。
那根绳子是被放在最里的那个书架的最顶上一层的书上,盘成一小盘。绳子不算长,大约有近7米,乳白色。一端从书架上垂了下来,端头在书架的第三层的地方。被挽成了一个疙瘩,多出的部分散了开来。

026。
书架上满是书,每一层都放得满满的。每层板前面多出的部分上也叠放着书,大多书背冲外面。

027。
那个简易的衣柜就在最里面的墙角边,床的对面。与房间的门以及那两张地图在同一面墙边,差不多有近一人高。衣柜的外面是防水塑料布的,里面是铁杆支着。衣柜门是拉链的,成弧形往下可拉开。拉链边都破有几个口。

028。
衣柜顶上放着些杂物,可以看到的有一盒六味地黄丸,靠在里墙的暖气管上。一把三折的太阳伞,以及一个跳棋盘。上面都满是灰尘。

029。
整个房间长有近6米,宽近4米,高近3米。

030。
衣柜与最里里的那垛墙间塞着件旧布包,灰色,上面满是灰尘。卡在暖气管与墙体之间。衣柜不算平稳,有些往外斜着。留出条长长的缝隙来。里面放着把长的雨伞,勾挂在暖气管上。雨伞是淡绿色的,跟旧布包挤在一起。

031。
打印机就放在靠墙的那个长条木柜上,没接上电源,电源线的一头掉在地上。打印机是四方的,灰色,不小。出纸处放了一叠打印纸。

032。
有一张写了一些字的纸在打印机旁边的一摞书上。上面有几排数字,我乱乱的好些汉字。被一本书压着了一角。

033。
电脑桌不算大,正好就在窗户的下面,面向窗口。整体是乳白色的,边上有一首黑边。有些旧,合成板的,左边的那面板上掉了一小个口子。靠近桌腿处的地方有些脏,旁边就是那个垃圾筐。右边就是门正对面的那面墙,与靠墙的暖气管道离得很近。

034。
那把椅子就在电脑桌的前面,黑色,布面。两边有扶手,下面有四个圆的小轮子,可以滑动。坐面上有一个被烟头烧破的小洞,露出里面的海绵来。

035。
桌上就是那台电脑的显示器,台式,土灰色,背面的散热处很脏。放在桌面中间靠右。镜面是纯平的,上面也有少许灰尘,侧面看过去,镜面有不少划痕。镜面旁边和顶部还贴有几个蜡笔小新的不干贴。

036。
那片照片就插在桌面上的文件夹边上,再往边上还有一张,都是同一个人。再旁边是一张便笺纸,上面写着一个送煤气的电话号码,是用铅写的。

037。
前面是几本小开本的书,叠在一起。大约有七、八本之多,都是同一本书,新的。叠得并不整齐,封面、封底都是白皮的,也不算厚。就入在桌面的最左边,靠近桌边沿,就在文件夹的左前面。

038。
再右边是那个空的烟盒纸,是都宝牌子。旁边是一盒打开的烟,牌子也是都宝的。上面放着个打火机。那盒烟,看上去应该还有半盒多。

039。
那台电脑的主机就在电脑桌右边的下方,下面是一块木板。主机与桌板之间的小缝隙放着块用来擦桌面的黑色的海绵条,还有几张用过的废纸片。还有一包打开的打印纸放在机箱的上面。

040。
苍蝇拍在门门口的墙面与那个长条木桌间的夹缝处,只露出了个拍面。翠绿色。

041。
电插板就在电脑桌的最左边,有两排插孔,一排两向,一排三向,各五对插孔。面是乳白色,底是淡灰色的。那个绿色的按钮就在两向的那一排,商标在三向的那排的正前面。上面插了好几个电源插头。一个是电脑主机的,一个是显示器的,一个是路由器的,一个是手机充电器的,一个是ADSL的,一个正插着一个电动剃须刀。还有四个空着。

042。
电脑显示器与电插板之间就放着那块压纸用的尺子,铜的。正面有五排篆字,背面是光的。

043。
显示器前有好几张白纸,叠在一起,有好几张上面都写有字。有用圆珠笔写的,有用签字笔写的,也有用铅笔字的。圆珠笔写的字在多数,多为数字。

044。
那张床就在右侧墙与最里面那墙的墙角间,是1米2宽的那种床。床板不算高,上面是一个一尺左右高的床垫。床体是黄色的,靠背也是黄色,上面有不少灰尘。再上面就是那个暖气管道,上面也满是灰尘,在墙角拐了个弯就拐到了后面的那面墙,床的右前方就是那排书架,离得不算远。

045。
枕头是蓝色的,有少许的白格子,不算大。放在床靠右侧墙那头,床的中央。被洗得发白。

046。
床单也是蓝色的,有少许的白格子。大部分被被子盖住,露出的部分掉到床外面。离地面不算远。

047。
被子平平地铺在床上,是淡黄色花的那种,也是洗得有些发白。不算厚,有一只被角翻了过来,露出床单的一小部分来。

048。
一卷纸就放在枕头的右边,靠着外面的那个床头柜。还有不少的一部分。

049。
那个床头柜紧靠在床的右边,跟床面差不多高的距离。是漆着家具色那种的漆,有些地方已经有些掉漆了。有三个抽屉,锁孔在最上面那个抽屉的上面。

050。
床头柜上面放着个台灯,全黑色。电源的插头就插在右床头上面的插座里,在暖气管的上面一点的地方,也在那排书架的上方。

051。
好几本书不规则地叠放着在台灯的正前面,一支黑色的圆珠笔就放在那几本书与台灯之间。台灯座上也满是灰尘。另外有一本书竖靠在墙上,看过去,整个书皮全在眼里。

052。
书架上面空出的部分满是一层土,书上也是。看上去灰灰的一片。书一直放得高低不平,一把扫灰土的刷子就放在书的上面。

053。
西西的照片就放在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前面,斜插着。一共三张,大小不等。一张最小,是他小时在草地上趴着照的。一张是在海边玩沙子。另一张穿了很多衣服,拿着把玩具枪,一看就是在冬天拍的。

054。
那张记着电话号码和ADSL密码的纸片也放在文件夹上,就在西西的那三张照片的后面。是一张撕下来的便笺纸。

055。
还有那个小猪存钱罐,不算大,蓝色花纹。就在那几叠名片的旁边。还有那本便笺本。在小猪存钱罐的左边不远。以及那卷已经剩下不多的卷筒纸。

056。
电脑前面有好些张已经写过字的A4纸,乱乱地叠在一起。最上面一张应该是从一本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有被叠过纸飞机的痕迹。最上面是一根竹牙签。

057。
名片簿是综色的,插在文件夹里。上面有两只手握在一起的图案。旁边是一些稿子,散散地,也插在文件夹里。

058。
有一堆书堆在地上,就在那排书架的最下面。齐齐地码在一起,是那种16开本的大书。堆满了三个书架下的地面。

059。
电风扇就在那长条木桌上,靠近墙边,扇叶子上满是灰尘。墙是红砖砌的,被刷得很白。木桌很旧,上面的油漆掉了不少。有一盒牙签,盖子就放在牙签盒的旁边,不远。

060。
那个长条木桌共有四个抽屉,每个抽屉有两个半圆形的拉环。拉环是铁的。

061。
两个沙发面对着在那个长条木桌两边。一个沙发面是灰白条麻布,另一个是红布白点色布面,红色稍暗。灰白条那个放着个背包,以及一条床单和一条毛巾。另一个沙发上面是空的。都显得有些旧,或者说上面都太多灰尘了。

062。
在红布白点色沙发的后面是那个蓝布白点色沙发,紧靠着墙面。再过是就是后墙的那两个暖气管道。连着那个暖气片。

063。
屋顶上是竖着的那根横梁,平平的,很长。下面是三个银灰色的吊灯,一字排开。横梁两边各两个大窗。前后墙都一样。墙面是新刷的,被刷得很白。

064。
天色越来越暗了下来。慢慢看不清墙面上的白。

065。
那块木板就靠在进门处的那面墙上,斜度不算大。那是一个衣柜的其中一扇门,米黄色。后面是它留下的影子,在墙上。

066。
在桌子的最边上就是那包“洽洽”瓜子,角上撕了一个小口,下面压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也只压了塑料袋的一角。再前面就是那堆电脑用的线,乱乱的一堆。再旁边就是那瓶“新东敦”滴眼液,在塑料袋和那堆电脑线之间。它们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再过去就是桌子边上的那块玻璃挡板。不算太高。

067。
一根长铁管从后墙边一直穿过去,穿过两边的墙。上面是两个大窗以及两个大窗中间的那个砖柱。窗上的铁边锈得很厉害,玻璃也很脏。中间的砖柱被刷得很白。

068。
后墙的三分之一部分贴着瓷砖,是那种小方块那种。但其中有几块掉了下来。

069。
整个房间的墙面不是太白,但也算白了。

070。
那把干小麦就放在电脑桌的三角处,大约有三十来根。就在电脑显示器的后面,旁边是一个订书机,一盒订书钉。以及一个眼镜盒,就在离那把干小麦不远的地方。

071。
两个便条本叠在一起,在那个琉璃笔筒的前面。上面一个是白灰色的,下面那本是绿蓝色。再前面是那个小猪集钱罐。

072。
那个空纯净水瓶就靠近那个烟灰缸的左侧,中间有一本打开的便条本,便条本的纸是白色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右边是一张名片。再右边是那个签字笔。手机还在空纯净水瓶的左边,在电脑桌的最边上。

073。
洗手间的门是半开的,看过去就能看到洗手间里挂着的那几条洗脸毛巾。下面是放盆的架子,一共三层。放了有三个盆,一个洗脸用,一个洗脚用。

074。
饭桌是玻璃的,铁架支着。最右头放着好几个茶叶盒,大概有六个。有方有圆,高低也不一样。有一卷纸。有三个杯子,下面的一个盘子,它们的颜色都很相近。有一个空玻璃杯子。有一本书,在靠近饭桌的最右边。有一双筷子,交叉放着。有一个空碗,里面有几粒米饭。有两个空酒瓶,但不在一起。有一把剪刀,分开的。有一个插花的瓶子,也是空的。饭桌周围有五把凳子。底下有一个垃圾筐,在靠近最右边的桌腿处。

075。
两张沙发相对放着,中间是那条长木桌。木桌上面铺着条兰花桌布。电风扇就放在木桌最里边,靠近墙壁处。风扇页上灰土集了不少。

076。
那个人一直坐在电脑桌的左边,在那个空书架的右边,一直没动。头发不长,就坐在那个靠背椅上。

077。
灯一直关着,四周很黑。但洗手间的灯一直亮着。一些光照在外面的饭桌上。

078。
很多虫子,在有光的地方。看着它们在飞,在我的身边。有时候就停在我皮肤上,我能感觉到它们。还有那些在地上跑的虫子。

079。
就是那个人,后来又到了沙发那边。然后又去了饭桌边上,我看着她一直在走,后来又上了楼,然后听着她从楼上下来。点燃一支蚊香。放在我的身边。后来又上了楼。睡下。

080。
那把靠背椅就一直空着。它是蓝白布纹的。布面破了一个洞。能看到里面的海绵。

081。
那个布包就放在那块木板上,带子垂了下来,离那个垃圾筐不太远。那块木板上满是从房顶上掉下来的灰土。满满一层。再旁边是那个空着的书架。一直就空着,上面有一个放碟的盒子。

082。
左边的整个一面墙都是用砖砌的,高有六米,用石灰刷得很白。靠近上面的横梁。

083。
靠右的墙边有一排台阶,可以上到上面的小阁楼,也是用石灰刷得白白的。在第七级的台阶处放着盆花,花和叶子都有些干了。

084。
那个帽子就在那个一直放着的电脑显示器的右边,蓝白相间的条。过了那个玻璃就是那个订书机。一张白纸就压在那个帽子下面。再旁边是那个鼠标垫。

085。
一把干的麦子就放在电脑显示器的后面,被刷成了绿色。插在一个笔筒里。一堆名片盒就在它不远的桌面,上面满是灰尘。就在那个玻璃挡板的后面。玻璃挡板面是一条透明一条磨沙。

086。
那两排书就在最右边的那面墙,有四米长,离地面有近一米,就在那排暖气片的上面。

087。
有三顶灯,就在房子的正中间,直直地下垂着。有两顶亮着,一顶灭了。

088。
在第七级台阶上放着那双手套,线的,表面涂了一层胶,上面有些煤灰。就靠在那个烟筒边上。再上去三个台阶就是那个小阁楼。台阶的右侧就是墙壁。

089。
桌面上放了好几张对开的纸,被另一张对开的纸盖着。

090。
有三摞书放在那个不算宽的台板上。一摞是《物主义》第一期,一摞是《物主义》第二期,一摞是《方向》。就靠在那个暖气管的前面。

091。
篮子是绿色的,就放在玻璃桌子的中间。里面放了些豆芽,不算多,大概有半篮子左右。再旁边是一个空碗,离那个篮子不算太远,离那个装辣椒油的玻璃瓶子更近些。

092。
有三个包放在那个沙发上,有两个是布包,一个是塑料的。有一个是放在沙发的左边,另两个放在右边。

093。
那桌上就放着半瓶冰露牌纯净水,在靠近桌面最右边的地方。桌面是家具色的。

094。
长条桌的最左边放着那个打印机,上面满是灰尘。

095。
鞋架就在刚进门的左边,有三层,都放满了鞋。上面近一米高就是那个电表,在一个长方开盒子里,紧靠在门口的左边墙上。

096。
那个草帽就靠在左墙那排书架的最右头,下面是三张画,叠在一起,放在下面的长条桌上,靠着书架。再进去就是那个很粗的暖气管,就在那两排书的下面,上面生满了铁锈。

097。
有五件衣服挂在后墙下面的那排书架上,书架是铁的,红色。有二件衣服是红色的,一件黑色。有两条是裤子,三件是上衣。在书架的最里的挂着个黑包。

098。
两辆自行车就靠在进门处的墙边,在那个沙发的后面。再后面是鞋架,以及地上散放着的那堆鞋,有好几双。

099。
烟灰缸是空的,外面有蓝花纹,离那个《现代汉语词典》不远,就在边上。再远处就是那根牙签,竖着正对着前面的那盒名片。

100。
茶盅是瓷的,正面是两朵大红花及几片绿叶。茶盅口上的瓷掉了有好几处。里面的茶垢黄黄的一圈,水不太多。就放在电脑的正前面,鼠标垫的左边。距离电脑左边的那一叠纸也不算太远。

101。
那件外衣就搭在那个沙发的靠背上,再右边是那条白色的毛巾。

102。
整个工作室长近十二米,宽近七米,高近六米。

103。
有一个盒子放在那排书架的最里边,不大,四四方方的,紧靠着那排书架。再里面是那个暖气管,离那个盒子也不远。再往前是靠右墙的一堆书,堆在一个纸箱上面。

104。
那支笔身是淡绿色的,笔头是深蓝色,就压在那个便签本上。再旁边是那个电话机,乳白色的,就压在两张纸片上面。就靠近桌子的最右边。

105。
有一堆名片堆在那两个文件夹的旁边,散散地一堆。再前面是那个深色的订书机,那个坏了的手表就在那个订书机与那盒订书钉之间。

106。
那个空木糖醇盒子也靠近那两个文件夹,在它们中间,之间还有一张画展的请柬。再往左是那本现代汉语词典,离那个烟灰缸不远。

107。
有五本书就放在那一排书的最上面,再上面是刷得很白的墙。

108。
电视机就靠近最右的那面墙,放在一个长条木桌上。桌面铺着块蓝碎花的绵布,不远处有一把剪刀。再前面是一排台阶。

2007.1~2008.2
喇嘛庄、环铁、后街

2008年7月6日星期日

张万新访谈录

乌蒙:你出生于1968年,毛/泽/东逝世的那一年你刚好8岁,请问当你听说巨人撒手人寰的瞬间,你的反应如何?你看过毛/泽/东的哪些著作?它们对你有影响吗?
张万新:老毛死那天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我看到了我这辈子所能看到的最大规模的哀哭。是的,我当时快8岁了,但刚刚入学几天,刚刚学会了写“毛主席万岁”这几个字,他就死了。
我本来应该早一年上学的,可我不想上学,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当时是怎么想的,他们的儿子不想上学,居然就可以不上学。不上学的后果是,没有谁跟我玩了,同龄的与比我大的孩子都在上学,小一点在上幼儿园,更小一点的,我不想跟他们玩。我只有自己找乐子,和河流玩,和树林玩,和泥巴玩,和鱼玩,和鸟玩,和蜻蜓玩。这些事情只有受过教育的成年人才会认为是好玩的事情。我当年并不觉得这些好玩,没有人一起玩就都不好玩。第二年,不需要父母做决定,我自己都要求上学。
按理说,我应该在学校里听到老毛的死讯。但我却是在一片稻田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天,我在郊外的稻田里追打蜻蜓,那时的每一片稻田里都有各种颜色的蜻蜓,红的,黄的,蓝的,黑的,绿的,紫的,灰的,花的,一般常见的那种土色的,我打都懒得打。我正玩得高兴,一个同龄的男孩惊慌失措地跑过来,隔着一片金黄的稻穗,朝我大声地说:“毛主席死了。”我当时指着他说:“你敢说毛主席死了,你狗日的是反革命。”他说是真的,他尽了最大努力想证明是真的,我还是不相信。他就说:“不相信,你就跟我到街上去看。”
我们朝街上跑去。从碰到第一个成年人开始,情形就异样了,那个人是个汽车修理工,在我的印象中,他永远都在弯着腰敲打零件,从来没停止过,那一次他停止了敲打,笔直地靠在修理厂的墙上,满脸泪水。在路口,一群农民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他们的劳动工具散落在四周。然后我们跑过了我们那片街区,见到更多熟悉的人,他们都在流泪,多数坐在门前,行人则边走边用衣袖揩眼泪,有些妇女一边做家务一边揩眼泪。我外公也在人群中发呆,我喊他,他没听见,我从他面前一晃而过,平时见我这样疯跑,他早就把我抓回去了。然后就听见了广播里不绝的哀乐。很多人围着挂广播的电杆,抱头痛哭。大桥上也站满了哀哭的人。白色的主席像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都在哭。我可以肯定,在我们那座小城,那天有几万人同时在流泪。大概就是这样的,如果我更细致地描述,估计可以写成一本关于哭的书。
后来就是长时间的悼念活动。事后在当地的丧葬风俗中出现了一些细节变化,人们在左臂佩带黑纱作为丧事的徽记,这个在老毛死之前,是没有的。
那真的是一个荒唐的年代,政治深入了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年以后,为了想弄清楚造成那个荒唐年代的根本原因,我读了五卷本的毛选,是认真读的,我总以为那些文字里包含着当时一切悲剧的根源。
我读毛选的另一个原因,是想探究现代汉语。毛文体对现代汉语的影响太大了,直到现在,每个使用汉语的人都受到了影响。现代汉语中最为古怪的一项设计是,它从本质上就与逻辑思维相抵触,如果你有新思想要表达,那些旧的意义会隐藏在笔画中,让你说不清楚。我猜测,逃脱这一魔咒的方法是,只用常用字,而且要绝对不打官腔,也许能行。

乌蒙:有人说大学是人生的最后一个乐园,你承认这个说法吗?现在请你回想你的大学生活,你最先回忆起来的事情是什么?它们对你有些什么启示?
张万新:大学怎么会是最后一个乐园呢?心中有乐园的人,到死都有机会生活在乐园中。说到大学,人们都在说它的教育功能,实际上,大学还有另一个功能,也就是动物园功能。这种动物园功能的作用是:把大多数具有成年人的身体,却不具备成熟的理智的青年人圈养起来,让他们在大学里浪费青春,推迟他们进入社会的时间,以减少社会上的不安定因素。
如果说以往的大学还看得到教育功能的话,如今的大学已经被颠覆,动物园功能上升为主要功能,大学变成了公共管理部门,他们忙于设计让年轻人消磨青春的各种花样百出的方案,已经顾不上教育了。这是由于庞大的青年人口基数造成的。在这种背景下,认为大学是乐园的人都是白痴。
至少,我不认为大学是乐园。大学给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放假时那种大规模的回家,转眼之间,一座喧闹的社区就变成了空城。

乌蒙:据载,法国作家巴尔扎克是个胖子,有人戏谑地把巴尔扎克称为“用肚皮写作”的作家,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写得多,“著作等身”。我知道你喜欢巴尔扎克,而你却是个瘦硬型的作家,写得也不太多,你如何认识这种写作与生理之间的隐秘关联?请你说一说你对巴尔扎克的理解。
张万新:我认为写作和生理之间没有你所说的那种关系,体型跟写作无关。要举出相反的例子太容易了,我都懒得举例说明。
是的,我确实喜欢巴尔扎克。我写过下面这些关于巴尔扎克的文字:
岁末年初做点总结,是一件有益的事情。
2006年最大的遗憾是:一个已经规划好的读书计划没能够顺利实施。
我当时计划用两年时间来研读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不是一般的阅读,而是试图认真地研究。我为自己设计的研究课题是“如此广阔的社会生活是怎样进入小说的?”这相当于自己为自己设置了一门研究生课程。我差一点就开始了,但想到这实在是一件奢侈之举,难免会造成衣食之忧,终于没敢冒失投入。
为什么偏偏是巴尔扎克呢?主要是因为只有他的小说中的社会生活是最广阔的。其次是因为我喜欢他的小说。我少年时代初次接触巴尔扎克的小说时,已经读了很多当时流行的现代派作品,中毒极深,不能正确对待小说作品产生的历史条件及其后果,曾轻率地否决他。再次读他的小说时,我已经下岗了,靠帮人看守台球厅挣几个小钱混日子,空闲时就近借书看,当时只有几本巴尔扎克的小说,我没得选择余地,就只有读他了,一读之下,后悔之极,只恨没早读他的小说。
我知道,就当代人被时髦感染的阅读趣味而言,读巴尔扎克实在是落后的表现。

乌蒙:诗人何三坡很推崇你的小说《马口鱼》。你是否也认为《马口鱼》是你最得意的小说?你能否从一个读者的角度谈一谈对《马口鱼》的认识。如果请你向你的读者推荐一篇你的小说,你推荐哪一篇?你为什么推荐它?
张万新:如果我没写过《马口鱼》,估计没几个人知道张万新写过几篇小说。这篇小说没让我感觉得意,反而经常让我觉得尴尬。每次有人提及这篇小说时,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到目前为止,我没碰到一个读懂了这篇小说的人。
我很难从读者角度来谈这篇小说,因为这篇小说没有碰到真正的读者。如果我说《马口鱼》是一篇都市小说,估计很多人要笑脱几颗大牙。可实际上我的本意就是写一篇都市小说,我写的是两个无聊之极的中年人在成都的茶馆里打胡乱说。几乎所有读者都被两个喝茶的人的瞎说八道的故事裹挟而去,把两个吹牛皮的主角忘了。
如果我推荐我的小说作品,我只愿意推荐《控制女人的脑壳》,我但愿我自己只写过这篇小说。推荐理由是:这是我写得最为完整的一篇小说,它超越了当代读者所能具备的任何一种阅读趣味,它从写出来之日起,就没指望过有人有兴趣来欣赏,要喜欢这篇小说,必须在小说意识上达到张万新的水平,我说实话:这很难。

乌蒙:你在音乐、电影、绘画等方面的修养和趣味如何?请你推荐一下你喜欢的音乐、电影、绘画,并说出你喜欢它们的理由。
张万新:我在音乐方面没得修养,趣味低级,我几乎不喜欢音乐,我只喜欢自然的声音。但我不反对音乐,我几乎可以忍受各种正常的或不正常的演奏,因为我分不清楚这之间的差别。如果你说的音乐包括流行歌曲,我还可以说几句。我喜欢邓丽君的歌。我第一次听她的歌,是在七十年代末,某一年夏天的晚上,几个邻家少年带领我们几个儿童,打着手电筒,爬了很久的山路,到山顶上去收听敌台,用收音机收美国之音,主要就是为了听邓丽君,那几个少年几乎知道哪个时段播放歌曲。那天她唱的是《何日君再来》。
我在电影方面也没得修养,虽然我这辈子最渺茫的一个梦想实际上就是拍电影。我只喜欢好莱坞的电影。我愿意推荐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这部电影隐含的游戏精神令我着迷,凡是小时候玩过打仗游戏的人,都可以从这部电影里看到一些童年时期的想象。我们小时候玩打仗,都喜欢想象自己是神枪手,这部电影里就有神枪手,我们喜欢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胆小的同伴,这部电影里就真的有胆小鬼。这部电影看得我哈哈大笑,没觉得战争有多么残酷。
我在绘画方面还可以,因为我喜欢绘画。年少时我们读了梵高传记《渴望生活》,我和老哥们周酉明真的到烈日下去画画,而且画的是油画。很遗憾没能成为画家。我有时候私下认为我在绘画方面的才能比在写作方面更出色。这些东西转换到写小说上来,使我笔下的文字产生了动作感和画面感。很多写小说的人都不知道,要把小说写好,必须掌握一项特殊的技术,我把它称为“动作捕捉技术”,通过研究绘画可以学会这个。

乌蒙:你认为文学评奖需要公正吗?你如何看待文学评奖在文学发展进程中的作用?我们来八卦一下吧,如果诺贝尔文学奖有可能授予中国的第三代诗人,你认为谁最有可能获奖?
张万新:文学评奖不需要公正。任何文学奖都是评委玩的游戏,其水准是由评委当中水平最差的那个评委决定的,他差到何种程度,这个奖就差到何种程度,所谓短板,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不幸,这个评委在人格上也有缺陷,那这个奖也会在人格上出问题。比如说许多中国的文学评奖,官方没有意识到文学已经失去了影响力,仍然想在管制文学中过官瘾,经常有官员插手评奖,如果不幸,这个官员文学修养等于零,那这个奖的价值也等于零,无论参与评奖的人中有多少真正的文学专家,都会是这个结果。
当然,任何文学奖都宣传和标榜自己的公正性,那不过是博取公众的常用手法而已。文学趣味原本就没有标准,评奖做的是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因为公众相信评奖,相信任何事都必有一个大赢家,所以评奖多。有些文学奖经过精心经营,确实产生了品牌效应,这样的文学评奖在文学发展过程中就会发挥作用,它使某些作品长期被人关注。总得有少部分作品应该被长期关注。
诺贝尔文学奖已经成了中国人的心病。不管它的影响力多么巨大,仍然是评委的游戏,他们想发给谁就发给谁,不关旁人的事。诺奖有它自己的评奖标准,第三代诗人如果有人希望得奖的话,他必须符合诺奖的要求。目前看不出有谁符合这个要求。更要命的是这些诗人缺少学术支持,其名声是建立在口头上的,缺乏整体推广。我个人认为第三代诗人是诗歌史上罕见的具有爆发力的特殊时刻,他们应该引起足够的国际关注。假如真有人得奖,那么这个人必须不断地写出好作品,还要和同时代的几个代表诗人比身体,比哪个活得更久。

乌蒙:英国作家奈保尔说过一句话:“妓女拯救了我”。同样,在我们的文学传统里,歌颂妓女的诗篇也远远超过了歌颂妻子的诗篇,你如何认识这一现象?
张万新:我不知道奈保尔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具体情形,如果他不是单独说这句话,那么它与上下文是何关系,没有这些基本的支持,我很难理解这句话。我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对中国人使用引语的企图永远持怀疑态度。如果引语是外国人说的,就更值得怀疑。中国人通过语录的方式断章取义,是一种千年恶习。
当我第一眼看到“在我们的文学传统里,歌颂妓女的诗篇远远超过了歌颂妻子的诗篇”这个判断时,我未加思索,就觉得这个判断是对的。但我坐下来思考要怎样来理解这个现象的时候,我产生了怀疑,也许未必如此。为了求证,我浏览了许多古诗网页,包括部分有名的古典诗话。我现在确信,没有这个现象。
在古诗中,写给妻子(包括老婆、小老婆)、情人、意中人的诗篇比写给妓女的更多,加上一些约定俗成的题材,比如春闺、思妇等等,实际上把笔墨落到妓女生活上的机会已经相当少了,再加上多数诗人没得在青楼消费的财力,让穷人去写妓女,他还不如去写月亮中的嫦娥。而且从质量上讲,由于古代的青楼是交际场所(当时一个诗人穿着花衣服去逛窑子,很可能只是去喝一杯茶),写妓女的诗多数是应酬唱和之作,水分太多,好诗不常见。匆匆浏览网页,觉得有一句写妓女的宋词写得很好:“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乌蒙: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被称之为“作家中的作家”,而博尔赫斯本人却谦逊地说:我首先是一名读者,然后才是一名作家。我记得另外一位也是很伟大的作家,他的姓名我一下子没想起来,当他的朋友向他推荐一部新近出的著作时,他说:我是作家,不是读者。请问你如何看待作家的读者身份?上述两种态度,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张万新:几年前,我曾经乱说过作家应该分为作者作家和读者作家,我现在认为还应该加上爱好者作家。当然,这只是为了做游戏方便而做的区分,经不起学术思维的推敲。
这样区分是为了强调写作状态的差异,不是要区分写作者的高下。因为无论作者、读者、爱好者,几乎都有机会写出好的作品。
典型的爱好者写出来的杰作,在诗歌中的例子要多一些,比如古乐府里那首《敕勒歌》,就是一个敕勒人随意唱出来,他只不过面对草原吼了一嗓子,就成了千古绝唱。我非常喜欢这首诗,我愿意在此多敲几个字,让它出现在这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博尔赫斯是典型的读者作家,当他说他首先是一个读者的时候,不完全是因为谦逊,而是因为诚实,他知道自己在写作时挪用了很多别人的东西。读者作为创作主体出现在写作过程中来,是很晚才发生的,是二十世纪下半叶的事情,之前的写作史里,没有这回事。
以读者的身份写作时,如果作者本身缺乏自觉,就会把小说和诗歌都写成读后感,与创作的本意相去甚远。如果作者本身能够自觉抵制阅读带来的影响,他就可以成为作者。
就我个人而言,我倾向于成为作者。以作者身份写作,可以带来更多的快感。

乌蒙:你喜欢美国诗人弗罗斯特吗?弗罗斯特认为诗是翻译漏掉的部分,你认为呢?你如何认识翻译文学与母语原创之间的关系?
张万新:我喜欢弗罗斯特的诗,他的作品是我最早接触到的几个外国诗人的译作之一,是1981年,还是1980年,记不清了。是一本蓝色封面的十六开的外国文学选集,其中有美国诗歌专辑,介绍的诗人有惠特曼、弗罗斯特等等。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惠特曼。
弗罗斯特认为诗是翻译漏掉的部分,这是正确的判断,诗在本质上是声音,而翻译不可复制的恰恰就是声音,翻译作品漏掉的是诗歌最重要的一部分。
由于现代汉语本身就是在自愿采取了和外来语言保持紧密关系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现在来区分翻译文学和母语原创,已经毫无意义。在学习翻译文学时,一定要注意的是,你所倾心的某位作家,很可能不是像你看到的译本那样写作的,你看到和欣赏的只是译者的水平。

乌蒙:你产生“我也要做一名作家”的想法,是在读了谁的著作之后?现在回头去看,是否还会像当初那样兴奋?
张万新:我好像是自然而然就开始写东西了,根本不需要产生“我也要做一名作家”这样的想法。我开始得很早,几乎是和身体发育同时开始的。也许我的天赋里就有写作倾向,不需要觉醒了才干这件事。我写了二十几年了,我写那些东西跟写作成就毫无关系。
为了答得和你的提问方式一致,我还是这样回答吧:我产生想当作家的想法已经很晚了,晚得有点来不及了的感觉,我真正自觉地想当作家时,已经三十五岁了。我不是因为读了谁的著作才这样的。准确地说,我是读了我自己写的几篇小说之后,才想当作家的。
在此之前,不做作家的想法更强烈一些,我少年时代就知道“我们可以只写诗,不做诗人。”这样的书写由于失去了一般意义上的成名成家的推动力,显得懒散、随意、漫无目的,仅仅是一个人玩的游戏,其直接的后果是明知道有些东西要写成完整的篇章才有说服力,却懒得去写,或者写了,也只是些片断。不完整绝对是写作的巨大缺陷。这种懒散的书写仅仅是一种习惯。我写过很多诗,不是因为我想把诗写得多么好,而是因为写诗可以偷懒,可以在几句或几十句之内解决书写的冲动,可以很快就过一把写东西的瘾。
我之所以产生不愿做作家的想法,而且能够坚持这个想法很多年,是因为过度的阅读。我年少时迷恋书籍,非常地用功,涉猎广泛,废寝忘食,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荒废了。我过早地洞察了写作的玄机,我知道了最具普遍性的一个结局,对绝大多数写作者而言,纵使你狂写一生,到头来只不过是这个世界多了一个明智的老人而已。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不去费心寻找什么写作出路,只需要靠近明智的精神境界就可以了。这方面有一本书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英国人乔治-吉辛的《四季随笔》,我现在仍然十分庆幸我在年少时就读了这本书,实际上这本书应该是老年人的休闲读物。很多人年少轻狂,确实是因为无知,我年少不轻狂,是因为过早地知道了写作的后果。
现在回头去看,我产生做作家的想法时,一点兴奋的心情都没有,伴随这种想法而来的是某种苦恼,和犹豫不决。因为我知道我要牺牲什么,所以我这么想了,仍然没有实际行动。

乌蒙:你对肉食、素食持什么看法?你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什么?在茶、酒、咖啡、可乐等饮品中,哪种饮品与你的心性更接近?
张万新:我对肉食和素食没有特别的看法,作为食物,首先应该好吃。曾经看一位老先生讲养身之道,他说:好吃的要少吃,不好吃的就不吃。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不必担心“不好吃就不吃”会把人弄饿死,因为生命机制设置了一个相当奇妙的感觉,当你饿得不行的时候,什么都会变得好吃。
就我个人喜好来说,我更喜欢吃肉,喜欢吃肥肉。
有一回在乡下吃酒席,几个林农想用酒把我灌翻,我喝酒不行,就和他们比吃肥肉,那种半两一坨的纯净肥肉,雪白油亮,我一口气吃了七坨,在座最厉害的那个林农只吃了四坨。
还有一回,在一户农家投宿,他们用野菌子煮了一锅肉片汤,男主人和女主人都抢着给我碗里添肥肉,不是一块一块地加,而是一瓢一瓢地舀,这是他们的乐趣之一,因为在他们看来,一般城里人都不吃肥肉,他们用这种方式故意让我难堪,哪知道正合我意,我来者不拒,眼看锅里肥肉不多了,他们也不客气了,和我抢肥肉吃。
我想不出我最喜欢吃哪道菜。好吃的菜我都喜欢。
我不知道那种饮料接近我的心性。

乌蒙:最后,让我们来做一道游戏,请你说说你喜欢的三种动物。注意你得按照你的喜欢程度说出它们的次序。
张万新:我最喜欢的三种动物依次是豹子、马、蛇。这种喜欢,几乎都源自童年记忆。

关于豹子:
我第一次看到活的豹子的时候,还很小,连童年都算不上,只能称之为幼年。
那时候,我家隔壁是一家外贸站,收购兽皮是它的主要业务之一,它的仓库永远都散发出野兽的气息。
每到赶场天,山民们带着好多兽皮来卖,有豹子皮、狐狸皮、獾皮、麂子皮、黄鼠狼皮、豺狗皮、野兔皮、水獭皮等等,以及各种各样的鸟的羽毛,色彩丰富。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在当年的酉阳境内有很多的豹子,几乎每一个赶场天,都会有两三张豹子皮被卖掉。我喜欢这些皮毛,特别喜欢野鸡的尾翎和豹子的花斑。我喜欢听那些猎户闲聊。
我很想看到一头活的豹子,想多了,就变成了渴望。
有一个赶场天的早晨,沿着那条泥泞的土路,开来一辆破拖拉机,它的小烟囱喷发出漆黑的浓烟,伴随着铁的炸响,停在外贸站门前,包括拖拉机手在内,共四个山民,从货箱里抬下来一个用木头拼装的简易笼子,里面关着一头用铁链锁住的豹子,一头真正的豹子。豹子在木笼里安静地呆着,它偶尔挣扎一下,就可以看见它的皮毛之下,那些块状的肌肉在滚动,明显能看到有一种力在它的身体里传送。
我守在豹子旁边,直到黄昏。一辆解放牌卡车将它送到远方的大城市的动物园。这头豹子也许是我这辈子得以实现了的第一个小小愿望,它给我带来了快乐和满足。

关于马: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坚持认为马是最漂亮的动物,要我坚持这个结论,其实很不容易,因为我见过很多鲜活的漂亮的动物。
那时候,离我家不远的一座木房子里,住着一个马车夫及其家人,他家屋后有两个马廊,除了他自己的一匹马,有时候也有别人的马,多的时候,可能有五六匹。这些马都是当地品种,是云贵高原特有的矮脚马,我对这些马不感兴趣。
有一年夏天,他到北方去买了一匹退役的战马,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头,才回到了故乡。那匹马高大、骏美,每个部位的线条都十分流畅,关键是它的性情十分温和,对人友善。
他舍不得让这匹马参加劳动,每天都牵着它,到处溜达,接受人们的赞美。但这匹马不得不参加劳动,每次干完活,他都要用心梳洗马匹。他在河边的浅水里,用一把大刷子把它弄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它赶进深水里游,这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就有机会爬上马背了,它在岸上的时候太高了,我们想都不敢想有机会骑上马背。
这匹马的头部相当漂亮,眼神十分迷人,鬃毛修剪得恰到好处。我偷偷地在马廊边,用几块饼干逗引它低下头来吃,我想趁机摸摸它的头。我错误地以为人喜欢吃的、马也喜欢吃,结果它对饼干毫无兴趣。
他们把马捆在树上,要两个人用力,才可以把它的一条腿抬起来,另一个人给它换马掌,撬下旧的,换上新的。还用硫磺的烟,熏它的马蹄,防止被虫蛀,很难想像,居然有虫子可以钻进马蹄,从内部损害马的脚筋,使高大的战马轰然倒地。

关于蛇:
我拥有过的惟一一条蛇,是一条刚刚孵化出来的小菜花蛇,我用一颗水果糖跟一个农村男孩换来的,他家住在我家屋后的山上。我把它托在手掌里,它在掌心盘成几圈,头抬起两寸高,一点一点的。我当时觉得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娇美也最可怜的生命。那时是黄昏,我和它玩了一会儿,家里人就在叫我吃晚饭了。我不敢把它带回家,我担心它把我的两个姐姐吓得尖声怪叫。我把它藏在山脚下的草丛中,等我吃完晚饭再来看它时,它已经不见了。
我印象最深的那条蛇,也是一条菜花蛇,是条老蛇。我在木材站工作的时候,我卧室的地板下有很宽阔的空间,深夜时,有很多小动物在下面活动。我写过“我的地板下有个马戏团”这样的诗。其中就有这条蛇。每当深夜,如果地板下什么响动都没有,那种寂静就会让我感觉不安,保持着警觉,睡不太安稳,相反,地板下有些响动,我会觉得有一种生命气息在陪伴我,我会睡得很安稳。
白天的时候,那条蛇也会爬出来透口气,当然它的出口是在院子了,不在我的房间里。我一般也坐在院子里喝茶。它总是从洞口伸出半截身子,吐着蛇信。我一直希望它是一条母蛇,这样我就可以用她来称呼它了。我和她之间有某种默契,当别人在院子里走动时,哪怕离她很远,她也会迅速缩回身子,只在洞口露出一个脑袋,我走动时,离她比较近,她也不躲避。在冬季,她冬眠的日子里,我会站在院子里的积雪中,想起这条蛇。

2008年7月3日星期四

贴几个以前写的小东西

《冬天不会太冷》

西南方经常有雨
雨有时候从西边回来
经过南方
带来了一些树根
一些像树根样的草藤
冬天不会太冷


《落不到田里》

像往常一样
天黑,三叔从田里往回走
从田里到家得12分钟
三叔只用了3分就过了那道
田埂,有500米
那条河就在田埂的左边
有一棵李子树
现在是冬季
李子落不到田里


《距离不太远》

从屋子里跑出来一只猪
然后是一只羊
然后是一只狗
然后是一只鸡
然后是一只鸭
然后是杨清
他走在最后头
离那只猪,距离不太远


《历来如此》

在屋后的那块地
果树的排列是这样
李树,李树,桃树
杏树,梨树,梨树
柑树,苹果树,李树
应该是
桃树在前,杏树在后
最后是梨树,还有苹果树
在那块地
历来如此


《再走小路》

去巴镇的路有两条
一条小路,一条公路
光通常是走三回小路
走一回公路
然后再走小路


《还有两个》

在杨家巷子,一条公路从村中间穿过
旁边有一家商店,林坐在门前的木凳上
旁边还坐着几个人,他们要不是进城的
要不是到巴镇或十直镇的
林都不是,他买了一盒烟
他看到旁边几个人有的进城
有的到巴镇或十直镇
进城的有三个,到巴镇、十直镇的
走了两个,还有两个


《有一次》

有一次芹在菜花田里除草
有一次是在三月


《看桃花》

克从镇上回来,他提了块猪肉
他有几次这样从我的门口过去
我坐在门槛上
有一次我是在看桃花


《晚上再数》

那群鸭子我来回数了五遍
我在家数了一遍
在池塘边数了一遍
小刘帮我数了一遍
我给它们喂水时又数了一遍
还有一遍我留着晚上再数


《一直往下流》

从水田里起来
清就坐在田坎上洗泥脚
田边有一片菖蒲
清听到水从一个田
流到下面一个田
一直往下流

石川啄木的诗:一握砂

这本诗歌集名为《一握砂》,其寓意来自第2、8首。这里记述的都是些极其琐细甚至无聊的小事,但蕴藉却是十分悲凉。

周作人 译

1

在东海的小岛之滨,
我泪流满面
在白砂滩上与螃蟹玩耍着。

2

不能忘记那颊上流下来的
眼泪也不擦去,
将一握砂给我看的人。

3

对着大海独自一人,
预备哭上七八天,
这样走出了家门。

4

用手指掘那砂山的砂,
出来了一支
生满了锈的枪。

5

一夜里暴风雨来了,
筑成的那个砂山,
是谁的坟墓啊。

6

在这一天,
我匍匐在砂山的砂上,
回忆着遥远的初恋的苦痛。

7

横在砂山脚下的,漂来的木头,
我环顾着四周,
试着对它说些话。

8

没有生命的砂,多么悲哀啊!
用手一握,
悉悉索索的从手指中间漏下。

9

湿漉漉的
吸收了眼泪的砂球,
眼泪可是有分量的呀。

10

在砂上写下
一百个“大”字,
断了去死的念头,又回来了。

11

醒了还不起来,儿子的这个脾气
是可悲的脾气呀,
母亲啊,请勿责备把。

12

一块泥土和上口水,
做出哭着的母亲的肖像,——
想起来是悲哀的事情。

13

我在没有灯光的房里;
父亲和母亲
从隔壁拄着拐杖出来。

14

玩耍着背了母亲,
觉得太轻了,哭了起来,
没有走上三步。

15

飘然的走出家,
飘然的回来的脾气啊,
朋友虽然见笑……

16

象故乡的父亲咳嗽似的
那么咳嗽了,
生了病觉得人生无聊。

17

少女们听了我的哭泣,
将要说是象那
病狗对着月亮号叫吧。

18

在什么地方轻轻的有虫鸣着似的
百无聊赖的心情
今天又感到了。

19

觉得心将被吸进
非常黑暗的洞穴里去似的,
困倦的就睡了。

20

但愿我有
愉快的工作,
等做完再死吧。



21

在拥挤的电车的一角里,
缩着身子,
每晚每晚我的可怜相啊。

22

浅草的热闹的夜市,
混了进去,
又混了出来的寂寞的心。

23

想把爱犬的耳朵切下来看,
可哀呀,这也由于这颗心
对事物都倦了吧。

24

哭够了的时候,
拿起镜子来,
尽可能的作出种种脸相。

25

眼泪啊,眼泪啊,
真是不可思议啊,
用这洗过了之后,心里就想游戏了。

26

听到母亲吃惊的说话,
这才注意了,——
用筷子正敲着饭碗呢。

27

躺在草里边,
没有想着什么事,
鸟儿在空中游戏,在我的额上撒了粪。

28

我的胡子有下垂的毛病,
使我觉得生气,
因为近来很象一个讨厌的人。

29

森林里边听见枪声,
哎呀,哎呀,
自己寻死的声音多么愉快。

30

耳朵靠了大树的枝干,
有小半日的工夫,
剥着坚硬的树皮。

31

“为这点事就死去吗?”
“为这点事就活着吗?”
住了,住了,不要在问答了!

32

偶然得到的
这平静的心情,
连时钟的报时听起来也很好玩。

33

忽然感觉深的恐怖,
一动也不动,
随后静静地摸弄肚脐。

34

走到高山的顶上,
无缘无故的挥挥帽子,
又走下来了。

35

什么地方象是有许多人
竞争着抽签的样子,
我也想要去抽。

36

生气的时候,
必定打破了一个缸子,
打破了九百九十九个,随后死吧。

37

时常在电车里遇见的那矮个子的
含怒的眼睛,
这阵子使我感到不安了。

38

来到镜子店的前面,
突然的吃惊了,
我走路的样子显得多么寒碜啊。

39

不知怎的想坐火车了,
下了火车
却没有去处。

40

有时走进空屋里去吸烟,
哎呀,只因为想
一个人呆着。


--------------------------------------------------------------------------------
41
无缘无故的觉得寂寞了
就出去走走;我成了这么个人,
至今已是三个月了。

42

把发热的面颊
埋在柔软的积雪里一般,
想那么恋爱一下看看。

43

可悲的是,
给那满足不了的利己的念头
缠得没有办法的男子。

44

在房间里,
摊开手脚躺下,
随后静静的又起来了。

45

象从百年的长眠里醒过来似的,
打个呵欠,
没有想着什么事。

46

抱着两只手,
近来这么想:
让大敌在眼前跳出来吧。

47

我会到了个男子,
两手又白又大,
人家说他是个非凡的人。

48

想要愉快的
称赞别人一番;
寂寞啊,对于利己心感到厌倦了。

49

天下了雨,
我家的人脸色都阴沉沉的,
雨还是晴了才好。

50

有没有
用从高处跳下似的心情,
了此一生的办法呢?

51

这些日子里,
胸中有隐藏着的悔恨,——
不叫人家笑我。

52

听见谄媚的话,
就生气的我的心情,
因为太了解自己而悲哀啊。

53

把人家敲门叫醒了,
自己去逃了来,多好玩啊,
过去的事情真可怀恋啊。

54

举止装作非凡的人,
这以后的寂寞,
什么可以相比呢。

55

他那高大的身子
真是可憎呀,
到他面前说什么话的时候。

56

把我看作不中用的
歌人的人,
我向他借了钱。

57

远远的听见笛子的声音,
大概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吧,
我流下泪来了。

58

说那样也好,这样也好的
那种人多快活,
我很想学到他的样子。

59

把死当作
常吃的药一般,
在心痛的时候。

60

路傍的狗打个了长长的呵欠,
我也学他的样,
因为羡慕的缘故。

61

认真的拿竹子打狗的
小孩的脸,
我觉得是好的。

62

发电机的
沉重的呻吟,多么痛快呀,
啊啊,我想那样的说话!

63

好诙谐的友人死后
面上的青色的疲劳,
至今还在目前。

64

给性情易变的人做事,
深深的觉得
这世间讨厌了。

65

象龙似的在天空上跃出,
随即消灭了的烟,
看起来没有餍足。

66

愉快的疲劳呀,
连气也不透,
干完工作后的疲劳。

67

假装睡着,勉强打呵欠,
为什么这样做呢?
因为不愿意让人家觉察自己的心事。

68

停住了筷子,忽然的想到,
于今渐渐的
也看惯了世间的习气了。

69

早晨读到了
已过了婚期的妹妹的
象是情书似的信。

70

我感到一种湿漉漉的
象是吸了水的海绵似的
沉重的心情。

2008年6月29日星期日

物哀

物哀观阐述

是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大家本居宣长(もとおりのりながMotooriNorinaga)提出的文学理念,也可以说是他的世界观。
这个概念简单地说,是“真情流露”,人心接触外部世界时,触景生情,感物生情,心为之所动,有所感触,这时候自然涌出的情感,或喜悦,或愤怒,或恐惧,或悲伤,或低徊婉转,或思恋憧憬。有这样情感的人,便是懂得“物哀”的人。有点类似中国话里的“真性情”。懂得“物哀”的人,就类似中国话里的“性情中人”了。
本居宣长在他所著的《源氏物语》注释书《源氏物语玉の小栉》中,对“物哀”这个理念,及其在源氏物语中的体现,都有详尽的阐述。用现代的话说,「物,mono」就是认识感知的对象,「哀れ,aware」,是认识感知的主体,感情的主体。「物の哀れ,mononoaware」,就是二者互相吻合一致的时候产生的和谐的美感。优美、细腻、沉静、直观。(《広辞源》)
换言之,物哀就是情感主观接触外界事物时,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地产生的幽深玄静的情感。「あはれ、aware」本来是个感叹词,可以用在所有的情感上,如同汉语中的「呜呼」、「啊~」。到了平安时代,这个词不再表达激烈的情感,多用来指称和谐沉静的美感。
本居宣长在《紫文要领》中是这样阐述“物の哀れ”的:
世上万事万物的千姿百态,我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身体力行地体验,把这万事万物都放到心中来品味,内心里把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进一步说,所谓辨清,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辨清了,依着它的情致感触到的东西,就是物之哀。比如说,看到樱花盛开赏心悦目,知道这樱花的赏心悦目,就是知道事物的情致。心中明了这樱花赏心悦目,不禁感到“这花真是赏心悦目啊”,这感觉就是物之哀。然而不论看到多么赏心悦目的樱花,都不觉得赏心悦目,便是不懂事物的情致。这样的人,更无缘于“好赏心悦目的花呀”的感触,这是不懂得物之哀。
总之,“物の哀れ”,是“我”(主体,内在)与“物”(客体,外在)的共振和同情。这个“哀れ”,あはれaware,本来没有汉字。但是哀情是人心中最深切的触动,後人便注上了“哀れ”。
看看本居宣长在《源氏物语玉の小栉》中是怎么说的:
什么叫做懂得物哀(物の哀れ)呢?「あはれ」这个词,本来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遇到什么时,心有所感而发出的叹息声,用现在话讲,就是「啊~」、「哦~」之类。比如赏月观花,赏心悦目之余,不禁发出“啊~(ああ),真漂亮的花呀”、“哦~(はれ),好一轮明月”这样的感叹。二者加在一起,就是「あはれ」。汉文中的「呜呼」读做「ああ」也是这个道理。
感于物,似乎多指好的事情,其实不然。辞书上说:「感,动也」,就是心动。不管好事坏事,心中有所触动,不禁发出「啊~~(あはれ)」的感叹,都是有所感。所以说,「感」字正好对应了「あはれ」这个词。汉文中有「感鬼神」之说,在《古今和歌集•真名序》中就有这句话。《假名序》中,也有「使鬼神也为之心动(鬼神をもあはれと思はせ)」这样的文章。所以我们知道,「あはれ」就是心感于外物的意思。以上是对「あはれ」这个词的原意和转意的考察。
「物の哀れ」也一样。不论是什么事情,不论遇到了什么触动人心的事情,知道为什么感动而实有所感,便是「懂得物之哀」。否则,遇到该感动的事物而心无所动,没有感触,叫做「不懂得物之哀」,是没有情趣的人。悟性好的人,遇到令人感触的事情,便会情动于中而不得不发。这时候若无所感触,此人一定生性愚钝,欠缺感物生情的情趣。《後撰和歌集》纪贯之的一首和歌,其序中说「大家聚在某处帘子前(给垂帘后边的高贵夫人)讲故事,我听到帘子后边有女人的声音说:“这个老头的这张脸看起来太懂得物之哀了”。于是做歌,
歌曰:「あはれてふ言に験はなけれども言はではえこそあらぬものなれ」。
歌意是说:“虽说「ああ」「はれ」呜呼哀哉地叹息并没什么实用,可是碰到触动人心的事儿,总会情不自禁地叹息啊。”懂得物之哀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这样。
物哀,“物の哀れ”(もののあはれ)是日本古已有之的美学思潮,不仅深深浸透于日本文学,而且支配着日本人精神生活的诸多层面,《古语拾遗》从古代原初歌谣来考察,认为“啊”(あ)和“哟”(はれ)这两个感叹词组组合而成的。“这种感叹,最初是通过对人和自然其后发展到对人生世相即对现实的接触--认识--感动的过程而产生的。由于“あはれ”这个感叹词与日语汉字“哀れ”字同音,就以“哀れ”标出。
“哀”有着感叹的意味,但因为日语是暧昧的语言,“物哀”包含的含蓄内容更有“同情、哀伤、悲叹、赞颂、爱怜、怜惜等诸多因素,需放入具体语境中细加揣摩品味。如《万叶集》中上宫圣德皇子出游竹原井之时,见龙田山死人悲伤作歌一首曰:

  汝在自家中
  妹子手中抱
  旅途卧草枕
  游子实可怜(あはれ)(卷3-415)

这首歌唱出了对爱妻的眷顾与离别的悲苦,幽哀之情,寂寥中含蓄同情,恰如其分地将“哀”的情致表现出来。
由此可见,“哀”将悲芳凄与同情的感情浑然为一体。而真正将单纯感叹的“哀”发展到具体充实的“物哀”的是《源氏物语》的著者----紫氏部。据日本学者上树菊子,大川芳枝的统计,《源氏物语》中出现“哀”多达1044次,出现“物哀”13次紫氏部将“哀”(あはれ)之前加上了“物”(もの),这样就将主客观合一了。“物”是客观存在,“哀”是主观情感,两者“物心合一”其中“物”(もの)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自然风物,更可以为社会世象,人情百态,总之是以现实之物触内心之“哀”,大大丰富了“哀”的情感范围。这种“物哀”之情包含着赞赏、亲爱、喜爱、可怜、共鸣、同情、悲伤、怜悯、壮美、感动、失望等诸多情绪。这样“物哀”写尽人生世象,人间世情。值得指出的是,“物哀”并不是中国人望文生义而得到的“悲哀”之感,“悲哀”只是其中一种情绪而已。叶渭渠先生在其著作,《日本文学思潮史》就提出久松潜一博士将“物哀”特质分为五大类,“一感动,二调和,三优美,四情趣,五哀感。而其最突出的是哀感。”这五类情韵我们都能在周作人的散文中寻见清晰的影子,而其中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掩卷之后的哀感余绪缱绻流转而挥之不去。
对于“物哀”,叶渭渠先生认为“物哀”的思想结构是重层的,可以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对人的感动,以男女恋情的哀感最为突出,第二个层次是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包括“天下大事”的咏叹上。第三个层次是对自然物的感动,尤其是季节带来的无常感,即对自然美的动心。”知堂先生的散文在对以上三个层面“物”的感动书写之下,更有“哀”之情的抒发。他或悲哀,怜悯,愤懑或愉快,亲爱,同情。将“物哀”之情挖掘入至情至理之处。


物哀论

日本的诗歌多是短歌,日本的音乐旋律单调,日本的舞蹈动作缓慢,日本的绘画很少追求浓艳的色彩……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日本人的“物哀”情结造成的,你相信吗?
什么是物哀?“物”指自然万物,“哀”即悲哀,睹物伤情、物我同悲是物哀的最直观的理解。中国古诗词中有一些诗句,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无边落木萧萧下”、“昨夜星辰昨夜风”、“平林漠漠烟如织”……都表达了因自然景物而诱发的一种哀伤情绪,与日本的“物哀”十分类似。然而这样理解并不全面。
物哀的含义比悲哀广。叶渭渠指出:“‘物哀’除了作为悲哀、悲伤、悲惨的解释外,还包括哀怜、同情、感动、壮美的意思。”“在美的形态上‘哀’已经不是悲哀的同义语,因而本居宣长(十七世纪日本学者)将这种‘哀’的感动称作‘物哀’。”“对日本文艺中的‘物哀美’,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悲哀美’。悲哀只是‘物哀’中的一种情绪,而这种情绪所包含的同情,意味着对他人悲哀的共鸣,乃至对世相悲哀的共鸣。”杨薇指出:“所谓的‘物哀美’即指喜怒哀乐的种种感动和体验,其所展现的是一种哀婉凄清的美感世界。”林林说:“物哀包括对人的感动、对自然的感动和对世相的感动三个层次的结构。”在不同的层次里,物哀可能是悲哀的消解、超越或深化。
物哀比悲哀恬淡。恬淡到什么地步?恬淡到“静寂”、“闲寂”甚至“空寂”的地步。川端康成写《伊豆的舞女》,其中“大学生‘我’与舞女两人邂逅之后,自始至终谁也没有向对方倾吐一句爱慕的话,而彼此对对方的感情又都处于似觉察又非觉察之间。作者有意识地将似爱情而又非爱情的情感色调淡化、‘物哀’化。”叶渭渠说:“物哀作为日本美的先驱,在其发展过程中,自然地形成‘哀’中所蕴含的静寂美的特殊性格,成为‘空寂’的美的底流。”物哀的表现形式若十分强烈,那它就是“悲哀”而不是“物哀”了。
物哀是一种审美意识。川端康成多次强调:“平安朝的‘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悲与美是相通的。”他写《伊豆的舞女》时,把主人公“两人的悲从属于美,又使美制约着悲,淡淡的悲与真实的美交融在一起,创造出一种悲哀美的抒情世界”。叶渭渠指出:“‘物哀’、‘空寂’和‘闲寂’这三种精神相通的特殊形态的艺术美,大大地拓展了日本民族固有的美意识及其表现出来的艺术深度。……日本人对这些特殊美的感受和趣味是相当普遍的,不局限于文学艺术,而是及于生活的各个层面。”“日本国民性的特点……更爱残月、更爱初绽的蓓蕾和散落的花瓣儿,因为他们认为残月、花蕾、花落中潜藏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哀愁情绪,会增加美感。这种无常的哀感和无常的美感,正是日本人的“物哀美”的真髓。”
物哀是一种生死观。其主体追求“瞬间美”,不惜在美的瞬间“求得永恒的静寂”。川端康成既认为“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也“认为死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认为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叶渭渠更指出:“日本人的美意识中存在着一种‘瞬间美’的理念,即赞美‘美之短暂’。”古代日本人“更以樱花自比,将那‘瞬间美’的观念转变为视自杀为人生之极点的行为。他们的殉死,其意义也在于追求瞬间的生命的闪光,企图在死灭中求得永恒的静寂”。因此,追求生命的一瞬闪光,是物哀的重要特质。
“物哀的感情是一种超越理性的纯粹精神性的感情”,一定程度上是个体体验,可以意会,难以言传。“‘物哀美’是一种感觉式的美,它不是凭理智、理性来判断,而是靠直觉、靠心来感受,即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美。”当用“言传”时,物哀不等同于悲哀。而当以“意会”时,它又确实表达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有时甚至是极深极痛的哀情。

详情:http://baike.baidu.com/view/654997.htm

可以吃的诗/石川啄木

石川啄木(1886—1912)歌人、诗人、评论家。早期受明星派浪漫主义诗风的影响,继之又曾致力于自然主义小说的写作。以“大逆事件”为转折点,啄木趋向社会主义思想。 1905年发表第一部诗集《憧憬》,被誉为少年诗人。歌集《一握砂》(1910)和《可悲的玩具》(1912),诗集《叫子和口哨》(1913)以及评论《时代闭塞的现状》(1910)是他的代表著作。啄木的歌集开创了日本短歌的新时代。在内容上他使短歌这一古老的文学形式与日本人民的现实生活相联系,冲破了传统的狭隘题材。他用现代口语来写短歌,在形式上也有创新,打破了三十一个音一行的传统形式,创造出二十一个音三行的独特格式。啄木一生坎坷,1912年,年仅26岁,即在贫病交加中与世长辞。

这篇诗论的原题是《寄自弓町——可以吃的诗》,发表于一九零九年十一月三十日至十二月七日的《东京每日新闻》上。根据岩波书店版《啄木全集》第九卷译出。


周作人/译

关于诗这东西,我有一个很长的时期曾经迷惑过。不但关于诗是如此。我至今所走过的是这样的道路,正如手里拿着的蜡烛眼看着变小了,由于生活的压力,自己的“青春”也一天一天的消失了。为了替自己辩护,我随时都想出种种理由来,可是每次到了第二天,自己就不能满足了。蜡烛终于燃尽,火也灭了。几十天的工夫,我仿佛投身在黑暗之中——这样的状态过去了。不久我又在黑暗中,静待自己的眼睛习惯于黑暗——这样的状态也过去了。可是到了现在,我用一种完全不相同的心情,考虑自己所走过的道路,却觉得有种种想要说的事情。以前我也作过诗,这是从十七八岁起两三年的期间。那时侯对我来说,除了诗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我从早到晚都渴望着某种东西,只有通过作诗,我这种心情才多少得到发泄的机会。而且除了这种心情以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时侯的诗,谁都知道,除了空想和幼稚的音乐,多少还带有一些宗教成分(或者类似的成分)而外,就只是一些因袭的感情了。我回顾自己当时作诗的态度,有一句想说的话。那就是,必须经过许多烦琐的手续,才能知道要在诗里唱出真实的感情。譬如在什么空地上立着一丈来高的树木,太阳晒着它。要感到这件事,非得把空地当作旷野,把树当作大树,把太阳当作朝阳或是夕阳,不但如此,而且看见它的自己也须是诗人,或是旅客,或是年轻的有忧愁的人才行,不然的话,自己的感情就和当时的诗的调子不相合,就连自己也不能满足的。两三年过去了。我渐渐的习惯于这种手续,同时也觉得这种手续有点麻烦了。于是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形:我在当时所谓“兴致来了的时候”写不成东西,反而是在自己对自己感到轻蔑的时候,或是等杂志的交稿日期到了,迫于实际情况,才能写出诗来。到了月底,就能作出不少诗来。这是因为每到月底,我就有一件非轻蔑自己不可的事。所谓“诗人”或“天才”,当时很能使青年陶醉的这些激动人心的词句,不晓得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能再使我陶醉了。从恋爱当中觉醒过来时似的空虚之感,在自己思量的时候不必说了,遇见诗坛上的前辈,或读着他们的著作的时候,也始终没有离开我过。这是我在那时侯的悲哀。那时候我在作诗时惯用的空想化手法,也影响到我对一切事物的态度。抛开空想化,我就什么事情也不能想了。象征诗这个名词当时初次传到日本诗坛上来了。我也心里漠然的想:“我们的诗老是这样是不行的。”但是总觉得,新输入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时借来的”罢了。那末怎么办才好呢?想要认真研究这个问题,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学问是不够用的。不但如此,对于作诗这事的漠然空虚之感,也妨碍我把心思集中在这上头。当然,当时我所想的“诗”和现在所想的“诗”,是有着很大差别的。二十岁的时候,我的境遇起了很大的变化。回乡的事,结婚的事,还有什么财产也没有的一家人糊口的责任,同时落到我的身上来了。我对于这个变动,不能定出什么方针来。从那以后到今天为止我所受的苦痛,是一切空想家——在自己应尽的责任面前表现得极端卑怯的人——所应该受的。特别是象我这样一个除了作诗和跟它相关联的可怜的自负之外,什么技能也没有的人,所受的痛苦也就更强烈了。对于自己作诗那个时期的回想,从留恋变成哀伤,从哀伤变成自嘲。读人家的诗的兴趣也全然消失了。我有一种仿佛是闭着眼睛深入到生活中去似的心情,有时候又带来一种痛快的感觉,就象是自己拿着快刀割开发痒的疙瘩一样。有时候又觉得,象是从走了一半的坡儿上,腰里被栓了一条绳子,被牵着倒退下去的样子。只要我觉得自己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动了,我就几乎无缘无故的竭力来对自己的境遇加以反抗。这种反抗常常给我带来不利的结果。从故乡到函馆,从函馆到札晃,从札晃到小樽,从小樽到钏路——我总是这样的漂流谋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诗有如路人之感。偶尔会见读过我以前所写的诗的人,谈起从前的事情,就象曾经和我一起放荡过的友人对我讲到从前的女人似的,引起同样的不快的感觉。生活经历使我起了这样的变化。带我到钏路新闻社去的一位温厚的老政治家曾对人介绍我说:“这是意味新诗人。”别人的好意,从来没有象这样使我感到过侮辱。横贯思想和文学这两个领域的鲜明的新运动的声音(注:指自然主义文学的兴起。),在为了谋生而一直往北方走去的我的耳朵里响着。由于对空想文学的厌倦,由于在现实生活中多少获得了一些经验,我接受了新运动的精神。就象是远远的看去,自己逃脱出来的家着了火,熊熊的燃烧起来,自己却从黑暗的山上俯视着一样。至今想起来,这种心情也还没有忘记。诗在内容上形式上,都必须摆脱长时间的因袭,求得自由,从现代的日常的言词中选取用语,对于这些新的努力,我当然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当然应该如此,”我心里这样想。但是对任何人我都不愿意开口说这话。就是说,我只是说什么:“诗本来是有某种约束的。假如得到了真的自由,那就非完全成为散文不可。”我从自己的阅历上想来,无论如何不愿意认为诗是有前途的。偶然在杂志上读到从事这些新运动的人们的作品,看见他们的诗写得很拙劣,我心里就暗暗的觉得高兴。散文的自由的国土!我虽然没有决定好要写什么东西,但是我带着这种漠然的想法,对东京的天空怀者眷恋。钏路是个寒冷的地方。是的,只是个寒冷的地方而已。那是一月底的事,我从西到东的横过那被雪和冰所埋没、连河都无影无踪了的北海道,到了钏路。一连好多日子,早晨的温度都是华氏零下二十度到三十度,空气好象都冻了。冰冻的天,冰冻的土。一夜的暴风雪,把各家的屋檐都堵塞了的光景我也看到了。广阔的寒冷的港内,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流冰聚集,有多少天船只也不动,波浪也不兴。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喝了酒。把生活的根底赤裸裸的暴露出来的北方殖民地的人情,终于使我的怯弱的心深深的受了伤。我坐了不到四百吨的破船,出了钏路的海港,回到东京来了。正如回来了的我不是从前的我一样,东京也不是以前的东京了。回来了的我首先看到对新运动并不怀者同情的人出乎意外的多,而吃了一惊——或者不如说是感到一种哀伤。我退一步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从冰雪之中带来的思想,虽是漠然的、幼稚的东西,可是我觉得是没有错误的。而且我发现人们的态度跟我自己对口语诗的尝试所抱的心情有类似之处,于是我忽然对自己的卑怯感产生了强烈的反感。由于对原来的反感产生了反感,我就对口语诗因为还没成熟的缘故,不免受到种种的批评这件事,就比别人更抱同情了。然而我并没有因此就热心的去读那些新诗人的作品。对于那些人同情的事,毕竟只是我本身的自我革命的一部分而已。当然我也没有想过要作这一类的诗。我倒是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我也作口语诗。”可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有“要是做诗的话”这样一个前提的。要末就是遇见对口语诗抱有极端的反感的人的时候我才这么说。这期间我曾作过四五百首短歌。短歌!作短歌这件事,当然是和上文所说的心情有着龃龉的。然而作短歌也是有相当的理由的。我想写小说来着。不,我打算写来着,实际上也写过。可是终于没有写成。就象夫妇吵架被打败的丈夫,只好毫无理由的申斥折磨孩子来得到一种快感一样,我当时发现了可以任性虐待某一种诗,那就是短歌。不久,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年的辛苦的努力,终于落了空。我不大相信自己是能够自杀的人,可是又这么想:万一死得成……于是在森川町公寓的一间房里,把友人的剃刀拿了来,夜里偷偷的对着胸脯试过好几次……我过了两三个月这样的日子。这个时候,曾经摆脱了一个时期的重担又不由分说的落到我的肩上来了。种种的事件相继发生了。“终于落到底层了!”弄得我不得不从心底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时我觉得,以前好笑的事情,忽然笑不出来了。当时这样的心情,使我初次懂得了新诗的真精神。“可以吃的诗”,这是从贴在电车里的广告上时常看见的“可以吃的啤酒”这句话联想起来,姑且起的名称。这个意思,就是说把两脚立定在地面上而歌唱的诗。是用和现实生活毫无间隔的心情,歌唱出来的诗。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象我们日常吃的小菜一样,对我们是“必要”的那种诗。——这样的说,或者要把诗从既定的地位拉下来了也说不定,不过照我说来,这是把本来在我们的生活里没有都没关系的诗,变成必要的一种东西了。这就是承认诗的存在的唯一的理由。以上的话说得很简略,可是两三年来诗坛的新运动的精神我想就在这里了。不,我想是非在这里不可,我这样说,只不过是承认,从事这种新运动的人们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感到的事,我现在才切实的感到了。关于新诗的尝试至今所受到的批评我也想说几句话。有人说:“这不过是‘なり’(注:“是”的文言文)和‘でぁる’或是‘だ’(注:这两个是“是”的口语)的不同罢了。这句话不过是指出日本的国语还没有变化到连语法也变了的程度。还有一种议论说,人的教养和趣味因人而不同。表现出某种内容的时候,用文言或是用口语全是诗人的自由。诗人只须用对自己最便利的语言歌唱出来就好了。大体上来说,这是很有理的议论。可是我们感到“寂寞”的时候,是感到“唉,寂寞呀”呢,还是感到“呜呼寂寞哉”呢?假如感到“唉,寂寞呀”,而非写成“呜呼寂寞哉”心里才能满足,那就缺少了彻底和统一。提高一步来说,判断——实行——责任,从回避责任的心出发,将判断也蒙混过去了。趣味这句话,本来意味着整个人格的感情倾向,但是往往滥用于将判断蒙混过去的场合。这样的趣味,至少在我觉得是应该竭力排斥的。一事足以概万事。“唉,寂寞呀”非说成“呜呼寂寞哉”才能满足的心里有着无用的手续,有着回避,有着蒙混。这非说是一种卑怯不可。“趣味不同,所以没有办法。”人们常常这样的说。这话除非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了你也不见得会懂,所以不说了,”要末就是卑劣透顶的说法。到现在为止,“趣味”是被当作议论以外的、或是超乎议论之上的东西来对待的,我们必须用更严肃的态度来对待它。这话离题远一些,前些日子,在青山学院当监督或是什么的一个外国妇女死了。这个妇女在日本居住了三十年,她对平安朝文学的造诣很深,平常对日本人也能够自由自在的用文言对谈。可是这件事并不能证明这个妇女对日本也有十分的了解。有一种议论说,诗虽然不一定是古典的,只是现在的口语要是用作诗的语言就太芜杂,混乱,没有经过洗练。这是比较有力的议论。可是这种议论有个根本的错误,那就是把诗当作高价的装饰品,把诗人看得比普通人高出一等,或是跟普通人不同。同时也包含着一种站不住脚的理论,那就是说:“现代日本人的感情太芜杂,混乱,没有经过洗练,不能用诗来表达。”对于新诗的比较认真的批评,主要是关于它的用语和形式的。要末就是不谨慎的冷嘲。但是对现代语的诗觉得不满足的人们,却有一个有力的反对理由。那就是口语诗的内容贫乏这件事。可是应该对这件事加以批评的时期早就过去了。总而言之,明治四十年代以后的诗非用明治四十年代以后的语言来写不可,这已经不是把口语当作诗的语言合适不合适,容易不容易表达的问题了,而是新诗的精神,也就是时代的精神,要求我们必须这么做。我认为,最近几年来的自然主义的运动是明治时代的日本人从四十年的生活中间编织出来的最初的哲学的萌芽,而且在各个方面都付诸实践,这件事是很好的。在哲学的实践以外,我们的生存没有别的意义。诗歌采用现代的语言,我认为也是可贵的实践的一部分。当然,用语的问题并不是诗的革命的全体。那末,第一,将来的诗非哪样不可呢?第二,现在的诗人们作品,我觉得满足么?第三,所谓诗人是什么呢?为了方便起见,我先就第三个问题来说吧。最简捷的来说,我否定所谓诗人这种特殊的人的存在。别人把写诗的人叫作诗人,虽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写诗的人本人如果认为自己是诗人,那就不行。说是不行,或者有点欠妥,但是这样一想,他所写的诗就要堕落……就成了我们所不需要的东西。成为诗人的资格有三样。诗人第一是非“人”不可。第二是非“人”不可。第三是非“人”不可。而且非得是具有凡是普通人所有的一切东西的那样的人。话说得有点混乱了,总而言之,象以前那样的诗人——对于和诗没有直接关系的事物,毫无兴趣也不热心,正如饿狗求食那样,只是探求所谓诗的那种诗人,要极力加以排斥。意志薄弱的空想家,把自己的生活从严肃的理性的判断回避了的卑怯者,将劣败者的心用笔用口表达出来聊以自慰的懦怯者,闲暇时以玩弄玩具的心情去写诗并且读诗的所谓爱诗家,以自己的神经不健全的事窃以为夸的假病人,以及他们的模仿者,一切为诗而写诗的这类的诗人,都要极力加以排斥。当然谁都没有把写诗作为“天职”的理由。“我乃诗人也”这种不必要的自觉,以前使得诗如何的堕落呢。“我乃文学者也”这种不必要的自觉,现在也使现代的文学如何与我们渐相隔离呢?真的诗人再改善自己、实行自己的哲学方面,需要有政治家那样的勇气,在统一自己的生活方面,需要有实业家那样的热心,而且经常要以科学者的敏锐的判断和野蛮人般的率直的态度,将自己心里所起的时时刻刻的变化,既不粉饰也不歪曲,极其坦白正直的记录下来,加以报导。记录报导的事不是文艺职分的全部,正如植物的采集分类不是植物学的全部一样。但是在这里没有进一步加以评论的必要。总之,假如不是如上文所说的“人”,以上文所说的态度所写的诗,我立刻就可以说:“这至少在我是不必要的。”而且对将来的诗人来说,关于以前的诗的知识乃至诗论都没有什么用。——譬如说,诗(抒情诗)被认为是一切艺术中最纯粹的一种。有一个时期的诗人借了这样的话,有如说蒸馏水是水中最纯粹者一样,可以作为性质的说明,但不能作为有没有必要的价值的标准。将来的诗人决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同时应该断然拒绝对诗人的毫无理由的优待。一切文艺和其他的一切事物相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只是自己及生活的手段或是方法。以诗为尊贵的东西,那只是一种偶像崇拜。诗不可做得象所谓诗的样子。诗必须是人类感情的生活(我想应该有更适当的名词)的变化的严密的报告,老实的日记。因此不能不是断片的。——也不可能是总结的。(又总结的诗就是文艺上的哲学,演绎的成为小说,归纳的成为戏剧。诗和这些东西的关系,有如流水帐和月底或年终决算的关系的样子。)而且世人决不应该象牧师找说教的材料,妓女寻某种男子似的,有什么成心。虽是粗糙的说法,但是从上文也可以约略知道我所要说的话了。不,不遗漏了一句话没有说。这就是说,我们所要求的诗,必须是生活在现在的日本,使用现在的日本语,了解现在的日本的情况的日本人所作的诗。其次我对自己对于现代的诗人们的诗时候满足的问题,只有着一番话要说。——各位的认真的研究是对外国语知识很缺乏的我所歆羡的而且佩服的,但是诸位从研究当中得到了益处,是否同时也受害了呢?德国人喝啤酒来代替喝水,因此我们也来这样做吧——自然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可是假若有几分类似的事,在诸位来说不是不名誉么?更率直的说,诸位关于诗的知识日益丰富,同时却在这种知识上面造成某种偶像,对了解日本的事却忽略了,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呢?是不是忘了把两脚站定在地面上了呢?此外,诸位对于想把事变成新的东西,太热心了,是不是反而忽略了改善自己和自己的生活的重大事情呢?换句话说,诸位曾经排斥过某些诗人的堕落,现在是不是又重蹈他们的覆辙了呢?诸位是不是有必要将摆在桌上的华美的几册诗集都烧掉,重新回到诸位所计划的新运动初期的心情去呢?以上把我现在所抱着的对于诗的见解和要求已经大略说明了,从同一立场,我还想对文艺批评的各个方面,加以种种评论。1909年11月

2008年4月12日星期六

如其所是的写作——谈苏非舒的诗/乌蒙


有没有一种诗,不抒情、不说事儿、不讲道理?一直以来,我觉得这可能是我的一种个人设想。不抒情、不说事儿、不讲道理的诗,你说怎么写啊。很难写。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认为抒情、说事、讲道理不是诗之为诗的本份。你要抒情可以写情书、你要说事可以写小说、你要讲道理可以写格言警句,犯不着以诗为道具。因此,“有没有一种诗”的说法是不准确的,诗如果有,只有一种,那就是不抒情、不说事儿、不讲道理的诗。
令我兴奋的是,这样的诗已经被一个叫苏非舒的诗人写出来了。说起苏非舒,很多不写诗的与新闻沾点边的家伙也知道,哦,苏非舒,你说的是那个“裸诵”诗人、那个将诗论斤卖的诗人、那个把诗人手稿送进拍卖行的诗人吗?言下之意,似乎含有苏非舒是一个把缪斯逼为娼妓的恶作剧者。这正是当下社会的浅薄之处,只看得见脱和卖,却看不见脱和卖背后蕴涵的深远意义。我可以这样说,苏非舒之于现代汉诗,犹如杜尚之与现代艺术。在如今这个全球一体化的社会,诗如何可能,是苏非舒所注重的。而大家所注重的则是:什么是诗,诗是什么。对这个问题,苏非舒或许也有他的想法,但于他而言,这远远不是最重要的。如果纠缠于诗是什么,必然会使诗越写越窄。为此,苏非舒将这一问题予以悬置,而着力于给诗松绑,使诗呈现出了广阔的前景。
这么说来,我说诗只有一种,那就是不抒情、不说事儿、不讲道理的诗,还是不太准确。应该这样说,苏非舒为诗贡献出了一种新的趋向、可能,那就是:不抒情、不说事儿、不讲道理。下面我想专门谈一谈苏非舒新近就要出版的诗集《喇嘛庄》。以便大家更多地了解这位承前启后的诗人。
《喇嘛庄》是苏非舒的第二部以地理考察的方式写作的长篇诗集。第一部是《西南方的地窖》。《西南方的地窖》写的是诗人成年后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大西南的遥远记忆。这时的诗人已经离开西南多年,浪迹于北京。初读《西南方的地窖》,我甚为惊叹,在知识分子写作当道的1990年代,年仅25岁的诗人苏非舒竟然贡献出了如此大异其趣的长诗,如同一记扇向1990年代的响亮耳光。
话扯远了,回头说《喇嘛庄》。喇嘛庄是诗人苏非舒和朋友们曾经的居留之地。位于北京通州宋庄镇的东北部。在那里,诗人苏非舒和他的朋友们常常吆五喝六,根本不用像孤独的李白那样找不着人喝酒,举杯邀什么明月。近些日子有德国汉学家顾彬骂中国的诗人、作家把时间用在吃吃喝喝上,而不静心写作。这位老头真是严肃得可爱。他号称汉学家,却压根不懂中国文学。如果没有在生活中的吃吃喝喝,会有灿烂的中国古典文学么?不可能。《琵琶行》是怎么写出来的?《将进酒》是怎么写出来的?都是在吃吃喝喝中写出来的啊。中国的诗人作家对书斋写作向来是不屑的,他们在天地之中写作,出口成章。“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中国人好的就是这一口。提倡物主义写作的苏非舒恰恰也是最强调在生活中直接玩出来的诗人,与这一伟大的中国传统暗中合上了拍。

昨晚的风很大,我躺在床上听到一阵紧似一阵,摇着窗玻璃。早上起来,我看到院子里的杏树下,满是被风摇落的青杏。

很多对苏非舒裸诵事件颇有微词的诗歌卫道士自称严肃诗人,认为苏非舒亵渎了诗。“昨晚的风很大”这样的短章却不是出自他们的手笔,而是出自捣诗歌的蛋的苏非舒的手笔。这一短章写的全是苏非舒听见的、看到的,不像很多诗人一出手,就摆出很揪心的抒情模样,而我读下来却心有所动。不是为苏非舒所动,而是为苏非舒听见的、看到的景象所动。苏非舒在他的写作中,避而不谈他的情感、情绪、情怀,不是他没有情感、情绪、情怀,而是他认为用他的情感、情绪、情怀劫持读者,将读者卷走是不人道的,他愿意将读到他的诗的人留在他所呈现给人的场景中,让人自己去看、去听,去产生自己的情感、情绪、情怀。从这个意义上说,套用萨特的说法:物主义也是一种人道主义。

鸟叫了起来,开始是一只,后来是许多,有屋檐下的,也有远处的。我坐在屋里,朝窗外看去,天越来越白。

苏非舒的诗努力的目标是把那些隐秘的、神秘的东西带到表面上来,使它开放、明白和清楚。苏非舒憎恶神秘主义和解释宗教奥秘者那种感情上夸大和动人的姿态。诗在苏非舒这里,是对明显事物的巨大渴求,也是一种追求明朗的坚决意志。苏非舒诗中的那个我,不是唯我论中“我思故我在”之我,在唯我论中,“我”,主体吞没了外在世界,于是“我”变成肿瘤,使现代人不得不对之进行开刀治疗。苏非舒的方法是,直接注意物,正如阳光穿透玻璃,既不停留在玻璃中也不注意到玻璃的存在一样,“我”也穿过本身内在的容积,直接达到物,专心注意物。凭借语言的力量,苏非舒以细菌学家的见微知著、原子物理学家的精确及一个好园丁的美感,如其所是地将他的人生境遇写得惊心动魄,然而,我们从他的诗中,却看不到一句直接描述内心的句子,这正是苏非舒高于此一时代的卓越之处。

我想,将来世人知道中国有个叫喇嘛庄的地方,肯定是因为一个叫苏非舒的诗人,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有关苏非舒的36个段子/何三坡

1:认识苏非舒已经十年了。但当我准备描述这个人的时候,我感到为难,就像你手边一枝笔、一个酒杯和一把椅子,它因为过于熟悉而变得陌生。

2:生活中,他是一个围着一棵树兜圈子的人,但他会告诉你他一直在前进。

3:用这个话来解释苏非舒的诗歌同样是适合的,十年前与十年后他所写下的东西,如出一辙。他的写作对诗歌评论带来了巨大的障碍与困惑,那就是:每一种解释都总是太早或太迟了。

4:如果没有这个人,中国诗歌会怎么样呢?这是需要人们认真考虑的问题。但我估计没有人真正去考虑它。

5:看过《西南方的地窖》的人,会迷失在地窖里。去过《喇嘛庄》的人,自己也难走出来,除非你认识一个黑车司机。

6:在艺术史上,人们最担心的不是才华,而是违背道德,苏非舒满足了人们的担心。

7:酒对苏非舒不构成打击。我相信他们之间有一个秘密的协定。

8:苏非舒一直在强调与物相处的能力。但是一旦喝了酒,他就不能与人相处了。他会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物主义是最牛逼的。而且必须从对方那里得到肯定。哪怕他热爱的维特根斯坦正坐在他的对面,他也会逼着对方低下他的头来。

9:任何一个与苏非舒探讨问题的人都将是一个失败者,因为他最终会发现自己进入的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苏非舒是个善辩的人,他只是乐意向世界证明,辩论的道路是没有穷尽的。

10:人们往往关心的不是苏非舒的诗歌,而是他的行为艺术。而他的艺术行为,恰恰是人们看不懂的一部分。

11:在今天的中国,一个诗人脱掉他穿上的18件衣服,裸体走上台去朗诵诗歌,会遭到警察拘留,会遭到群众谩骂。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哦。但人们体会到的不是乐趣,而是恐惧,他们恐惧的不是诗人,是他们自己的身体。

12:诗歌不可以论斤卖吗?苏非舒这样问。接着,他就卖了。他戴上一顶草帽坐在一吨诗稿面前。看上去像一个小贩。但是,就是这个小贩可能正在改变我们对诗歌的看法。

13:世界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吗?是的,一直如此哦。一部世界史就是少数人的历史。

14:对女人,苏非舒的态度是非凡的,他认为长相平平的女人最有性感。

15:许多次诗歌朗诵会上,人们发现苏非舒走上台去,坐下打开一本书,很安静地看起来。

16:一个安静的人的内心可能藏有最大的暴力,但是当他遭遇暴力时,却选择了隐忍。这就叫匪夷所思。

17:他听了一个笑话仍然会忍不住笑起来。但他从来不讲笑话,他不拒绝,也不去创造它。

18:面对日常生活,他是一个拙劣的骑手。但我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从马背上跌下来。

19:有一年,听说他要结婚,朋友们都替他高兴。但他脸上看不出高兴的表情;有一年,他离婚了,朋友们都准备难过,却也看不见他的悲伤。

20:他与不同女人呆在一起,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是他在期待着与未来的孩子见面。

21:在北京,他总是住宽大的房子,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有钱人。我怀疑他对金钱充满仇恨。

22:对待世界,他一向宽容,甚至对邪恶的一切他也是宽容的,他不能容忍的是酒桌边意见。

23:一个极端的人。罕见的人。为诗歌而生的人。一个拍卖诗歌手稿的人。

24:他最终要去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25:眼下,他的诗歌博物馆就要开张了,他将如何开张?他是不是在建造一朵云彩?

26:据说在一次诗会上,轮到苏非舒发言,他在桌子上放了一只会叫的人造鸟,那只鸟对着麦克风叫了起来,把一个诗歌评论家气坏了。

27:也许克莱斯特是对的,他说:诗人最愿意做的事是不用语言去传播思想。

28:人们读《喇嘛庄》时会说,他为什么什么也没有表达?这与人们读苏格拉底时的感受差不多。

29:多年以前,他曾经与一个女孩在天安门广场上呆了一个通宵,他们很愉快,甚至都忘了应该亲吻。

30:能从一本农作物的书中发现诗歌的人,是不是值得我们佩服呢?

31:在中国,坚持每年写出一部诗集而不出版的人还有吗?

32:假设你有问题要问,当然是你的问题,假设你没有问题要问,他会说:你有问题,你绝对有问题。

33:一个相信语言的人,他把语言变成一座庄园,自己却不住在那里。他出门比赛喝酒、聊天。

34:他的写作让真正的写作者因为喜悦而震惊,他的行为让尊敬道德的人愤怒而愚蠢。

35:他的小半生,就是一小捆矛盾,惠特曼替我作了解释,那是因为太浩瀚了。

36:印象里,苏非舒是灰色的。但维特根斯坦说,智慧是灰色的。


2008、4、7北京燕山

2008年4月1日星期二

苏非舒在线互动访谈

时间:3月16日
地点:一起写网
主持:远观

远观:欢迎苏非舒的到来,首先介绍下你的创作历程,然后说说你现在干什么呢?
苏非舒:来了,感谢远观。创作历程在我上面提供的简历中基本就有了。最近主要在准备做诗工厂的一些事儿。

张后:我想问你,是不是这次的诗歌活动,所征的诗歌一定要写北京的?否则为什么叫为“北京种下10000首诗”呢?苏非舒:写哪具体不限,都可以。这次活动是“为北京市种下10000首诗”,就是要在北京种下10000首诗,并不具体限制只写北京的诗。

张后:你们2008年除了这个10000首诗歌活动,还有没有其他策划?有没有诗歌与奥运相结合的国际性质诗歌艺术活动?苏非舒:当然还会有别的计划,正在计划中。主要是诗工厂这块的产品的开发。最近的计划应该是4月底做一个中国当代诗人的诗歌作品的书法展。有,有一个活动正在商定中,因为还没有具体落实,现在不便多说。

孙玉良:诗歌也能进入市场?这倒是一个全新的观念。请问苏非舒,如果带着商业头脑去创作诗,还能否创作出如李白、杜甫似的不朽诗篇呢?创作时不带任何商业性,只以抒发情感为主要目的,但如果作品有机会出版,跟出版商讲价就不要客气了,苏非舒,你说我理解的对与不对?
苏非舒:人无所不在市场中,诗歌怎么会不在?写怎么样的诗,怎么写诗,这是需要有非常好的商业头脑。

阿豪:问好苏非舒!我们知道在不久前女诗人赵丽华遭网友恶搞,你为了支持赵,而不惜“裸诵”,我想问的是你是如何看待所谓的“梨花体”诗歌的?
苏非舒:你的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无数遍了,裸体默读跟赵无关。没有看法。
阿豪:一直以来,人们往往都认为艺术是和商业或市场格格不入的,而你却提倡诗歌市场化,你认为诗歌真的可以和市场融为一体吗?如果可以,你认为该怎么做?
苏非舒:诗歌一直都在市场中,就像我们的衣食住行无所不在市场中一样。可能是它离我们太近,所以我们反而不自知。
阿豪:乐趣园和《诗选刊》曾经联合举行了中国十大杰出诗人、网络诗人的评选活动,在“十大先锋诗人”的名单里你也名列其中,我想对于这样的评选活动,有些人会大声叫好,也有很多人嗤之以鼻,而你是怎么看待这样的评选活动的?苏非舒:评选者有评选者的自由,当然,别人也有别人说的自由。我尊重每个人做事的权利。

第四纪:我问第一个问题。请问大诗人,在你制造的这么多事件中,有多少是想炒作?你认为诗歌需要那么多行为艺术么?
苏非舒 :对于好玩的事情我一直都喜欢去做。是人都需要那么多的行为,我喜欢鲜活的人生。人在,行为就无所不在。

舒雨湖:你如何看待诗作者参与社会活动与其自身进行诗歌创作之间的关系?
苏非舒:这是一体的,是人都离不开。就像人要吃饭,也要睡觉一样。

舒雨湖:从最近一两年在网上的了解,如上面介绍你的资料中,列举的你的诗集比较多,请问这些诗集是不是都已经全部在国内公开出版了?另外,无论出版与否,请你说说你的这些诗集的影响。
苏非舒:基本都没有公开出版过,这只是我这些年来所写的作品的集子,我喜欢一组一组地去写东西。你指的是怎样的影响?

舒雨湖:你认为,朋友们关注你的诗歌作品多一些,还是关注你本人多一些?你又建议怎样看待这一问题。
苏非舒:如果可以,两样都不要。或者说两样都要。横着看或者竖着看都可以。

舒雨湖:请问,你多少年没回重庆了?你对家乡的看法是怎样的?家乡和你诗里提到的乡村的元素的关系是怎样的?
苏非舒:基本上每年都回去,除特殊情况外。我老家是丰都,我当然喜欢那里的一草一木,如果可能,我愿意在那里过完我的后半生。我诗里提到的乡村多来自我对家乡的记忆。

舒雨湖:请问,你如何看待城市与你的诗歌的关系?进一步问,你认为部分城市(比如首都)在哪些方面是有优势的,针对诗歌来说。
苏非舒:不好说。在信息量上吧。城市利于学习,当然也是指的在信息的获取上面,其实我后来又觉得这个并不重要。

舒雨湖:你喜欢看纸质的书籍,还是更喜欢阅读非纸质的书籍以及文章?也就是说,你在网络上活动广泛不广泛。进一步问,你如何看待网络社区的各种文学组织,尤其是诗歌组织?
苏非舒:都可以,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比如查资料上我喜欢在网上去查,这样快捷。当然我更喜欢躺在床上把一整本书看完。当距离成为一个问题时,网络上的各种组织给了我们大家交流的便利。

舒雨湖:你喜欢了解外国的作家吗?如果喜欢,请问你在了解外国作家的时候,喜欢读翻译版本,还是读原版的纯外语的版本?你怎样看待外语和汉语之间的关系?
苏非舒:不是喜欢不喜欢,是我的环境让我读的外国人写的书比中国人写的书还要多。当然也只能是读翻译本的,我不懂外语。当然也只能是两种语言的关系。

舒雨湖:你怎样看待创作作品的过程?(是感性多一些,还是理性多一些)
苏非舒:我写我看到的那些东西,我去看它所在的那个位置,我去体会它们的自在。

舒雨湖:你认为,现在写文章(尤其是写诗)的年轻人有没有团结起来的必要?或者,你认为未来十年内,有关现代汉语诗歌领域的思维走向是什么样子的?谢谢。
苏非舒:我觉得相处是非常有必要的,不只是跟同类。应该有它应有的样子,我们做成什么,它的样子就是什么。堃妻一切:您好,我是一起写网教育版面的斑竹,请问,对于您现在的成功,您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苏非舒 :你好。首先,我没有成功。我觉得还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自在就好。远观:我曾经收到过你的《物主义》的前两期,那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我想问下物主义是你首次提出来的吗?还是早有这样的艺术概念。看得出来你得给我们诠释一下,如何?苏非舒 :应该是。我最近在编《物主义手册》,是这些年来我们一些同仁写的对物主义的理解。到时给你们分发一下,在这里我就先不说了。第四纪:少说废话,和客套话好么?你的诗歌创作理念是什么?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对诗歌有正面的影响么?谢谢大诗人,请回答我刚才提出的一些问题。苏非舒 :我不知道。这个,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浣莎苎萝:舒大师,你好!请问你对现在诗歌的争议观有何见解啊?为什么你的物主义这个观点能被一些人所认同?苏非舒 :没有见解。对于物主义观点能被一些人认同这个问题,我确实不知道。浣莎苎萝:请问你的理念是在什么情况下,或者说什么驱使你朝物主义这方面走的?在你写诗的历程中,这个理念对你有什么样的影响?苏非舒 :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的愿望。我的写作就是我跟它们交往、相处的过程。

第四纪:大诗人不要避重就轻好不不好。
苏非舒 :避重就轻是一种态度。

Aice:舒大师,请问你除了写现代诗,会写写古体诗什么的吗?苏非舒 :我写现在的诗,不管它是现代诗,还是古诗。

第四纪:那就跟着你的回答提一个问题。你认为诗人能算一种职业么?在商业和艺术的选择上,你是更趋向艺术呢?还是商业?苏非舒 :你认为它是它就应该是。商业即艺术,反之也是。

池沫树:你这是艺术等同于生活?苏非舒 :但艺术还是艺术,生活也还是生活。

第四纪:那再请问一个问题:什么又不是艺术呢?苏非舒 :你应该去问艺术。看什么不是它。

浣莎苎萝:请问舒大师,你在今后的写诗路上还将继续物主义理念吗?还是将会改变理念,重新选择?苏非舒 :理念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活生生的生活。

十鼓:我很想知道你的诗歌之路,看到你的文字介绍里说你是1989年开始创作诗歌的,我想知道你是什么动因来投入到诗歌写作的?苏非舒 :我想认识这个世界,我想跟它好好相处。十鼓:对于这次“北京种下10000首”诗歌活动,你认为带给诗歌本身的意义有多大?我主要的是指这次活动的“现场”和“远景”而言。苏非舒 :这个不是我关心的问题。就好比种树,我只关心种以及怎么种。至于最后谁乘凉对我不重要,也不关心。十鼓:作为70年代出生的诗人,你认为“70后”这个词义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必然?它是否真正具有诗域的划分概念?同时你认为你自己是“70后”吗?苏非舒 :这个划分不重要,只是一种说法。我生于70后,这个是事实。十鼓:我很想知道,你认为当下诗歌是不是有的就是“语言沉溺于自我的嬉戏空间”的?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苏非舒 :我对“语言沉溺于自我的嬉戏空间”这句话不理解。
第四纪: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上面提的一些问题你还没考虑清楚,建议你暂时不要去搞什么诗歌创作,也不要去搞与关诗歌有关的活动,以免诗歌和诗人被误解。你的诗歌创作是源于什么,你有继承和发扬么?你提出了你的物主义,请你具体阐释下你的物主义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他的理论基础和创作实践是什么?你对古诗与现代诗歌的血脉关系怎么处理的?说白了。你写诗歌总会有个支撑,继承和创新。请问你的支撑,继承和创新是什么?谢谢大诗人。请回答。苏非舒 :对于你的建议我一定会正确对待,当然也非常感谢你能在百忙中对我的创作这么关心。而我给你的建议是:学着去看事物,而不是支撑、继承和创新。

远观:你觉得在北京这群诗人的生存状态如何?你觉得诗人未来的出路在哪里,你更喜欢民刊还是官刊?你的《物主义》会有发展吗?这种意识形态能有更多的人接受吗?尤其在这个缺乏文学味、艺术味道的时代里?
苏非舒 :北京这群诗人的生存状态如何,我认为,应该是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吧。至于诗人未来的出路,应该是在于衣食住行吧。民刊还是官刊,对于我都无所谓喜欢或者不喜欢。在我看来任何事情,向前走是对的。其实它是认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认识之道。其他我认为并不重要。

池沫树:请问苏非舒,你写小说吗?你是不是喜欢日常化、私人化的小说,或诗歌?苏非舒 :写。我把诗当小说写。

池沫树:我之前看过一本你策划的北京作家小说集,我觉得比诗好读,那你为什么很多活动要选择诗歌?苏非舒 :它们没有什么区别。我说过,我把诗当小说写,当然也把小说当诗看。

池沫树:我认为网络的冲击和诗歌的行为艺术对诗写者来说带来的是灾难性,对于读者是悲哀的,对于娱乐是一场火灾。苏非舒 :你的认为是对的。

何不归:网络的开放可以说对诗歌的冲击很大,但有好的一面也有弊的一面。为了诗歌的真正繁荣,你觉得应该注意些什么?
苏非舒 :没有注意什么,有的只是要更不注意什么。

第四纪:看了大诗人的回答。基本上是失望的。
苏非舒 :这就对了。我能给你什么希望。如果我的回答让你觉得自己有希望,那就对了。

远观:能谈谈你的《喇嘛庄》吗?我看了一部分觉得很好,你能说说具体的创作环境吗?这种创作手法很是新鲜。苏非舒 :可以,《喇嘛庄》是我在喇嘛庄写的,喇嘛庄是宋庄下面的一个村子,我在那住了两年。那时候我的生活出了点问题。我想去作些调整。

远观:在声援女诗人赵丽华的时候,北京的朗诵会上你脱了衣服,你觉得值得吗?看得出来你已经看清一种本质上的东西,能谈谈吗?苏非舒 :没有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一个作品,你可能对整件事情不太了解。本质上的东西就是没有本质,东西哪来本质。

第四纪:这样讨论下去有意思么?好玩,当然一切都是这样。好玩对自己来说,这没什么,也天经地义。写诗歌不管怎么写,自己写着高兴就好,但只要它没进入公众的世界,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是他的权力和自由。中国人的诗歌情节是很重的。我们有悠久的诗歌传统。我们有我们东方的诗歌创作理念。写诗歌也得有所继承和发扬。诗歌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有爹有妈。现在的现代诗歌不被理解,诗人被鄙视。到底谁出错了?诗人不该反省么?难道真的是读者出了问题?苏非舒 :你重要还是诗歌重要?只有你放下诗歌了,你就是诗歌。

远观:《物主义》的代表诗人和艺术家有哪些?能具体说说吗?你们是不是已经面临着新的发展环境了?苏非舒 :这还需要点名啊。所有面向事物去思考的人都应该是物主义者。应该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中。

远观:你对体制诗人和作家是怎么看的,你觉得有个作家证就是作家吗?或者说被别人承认的诗人。我曾经在中国当代诗歌论坛看到某个青年诗人说,如何我才是个诗人,有人回答,在官刊至少两种刊物上发表了诗歌,还有的说要进入诗歌协会?我觉得你坚定你是,你就是,你觉得呢?苏非舒 :这个身份不重要,是什么来构成你这个身份,这个重要。

远观:未来有什么规划,可以透露下吗?苏非舒 :坚持诗歌的市场化,推动诗歌的改革开放进程。

安琪:苏非舒好!我曾在多种场合(诗人聚会后访谈)列你为70后前五,你的《喇嘛庄》、《农事诗》等都是分量很重的长诗,70后里有这么丰富长诗创作量的并不多。但是我也发现,我的推荐经常让人不以为然,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你的裸体朗诵,在大家看来,只有诗歌不好的人才需要炒作。客观地说,我对你当年在属于公众场所的“裸”也是很生气,那对你的形象肯定不利,你难道当时就没顾虑到那是个不宜“裸”的公众场所?苏非舒 :嗯,感谢安琪的推重。当然会有考虑,但应该它可能只能是在另一个语境里才会生效,但我也在问,这样的语境可不可以相互转换,为了人的生活,而不是其他分类上的意义。当然,如果是哪个人因为我这样的事情而生气,我愿意说对不起,这绝不是我的本意。特别是朋友。

安琪:你如何看待长诗写作?现在还创作长诗吗?苏非舒 :其实我并不太看重诗是长诗或者说短诗。我基本上都是一气一组一组写的,我觉得那样才解气。

安琪:对中间代,你如何评价?对你置身其中的70后,你又如何评价?苏非舒 :我对这种划分不作任何评价。而对在其中的努力非常认同。

安琪:曾听你说到你在北漂后一段时间又回到重庆,呆了一段时间后你觉得还是北京适应,就又上来了,说说你如何看待北京这个城市?苏非舒 :当然我还是喜欢这个城市,因为我在这个城市有很多朋友,人以群分嘛。还有它对于我的信息的吸取很有帮助。其实的不重要。

安琪:这两年,黄岩做了很多与诗歌有关的行为艺术,我理解他是想把诗歌推广到圈外,但也应该承认,这些活动的善后工作似乎都有缺陷,引发的往往是负面效果,你作为许多诗歌行为艺术的参与者,如何看待这里面的问题?苏非舒 :其实应该也不尽是负面效果,我觉得可能还是看事物的角度。我们只是企图让诗歌松动一些,松到可以种下别样的种子。

涂草:既然是市场化,那么,您觉得诗歌的受众群,除了诗歌爱好者,在大众群中能有取得大份额市场的可能吗?另外,这样做,在提升诗歌经济价值的同时,是否会发生降低或破损诗歌艺术品位的可能呢?
苏非舒 :不是取得,而是本来就是诗无所不在,在爱好者那里,也在不爱好者那里。让人人发现自己的诗所在,这就是市场化的目的。你认同我上面所说的,那你第二个问题就不存在。

涂草:明白了,呵呵,是我开始把“市场化”理解狭隘了,谢谢您的回答。我想您的努力是唤醒群体中所未自知但先天存在的“诗意意识”,从而使人们提高自我认知方式或境界层次,从整体上自发地上升或过渡到“诗意世界”。 不知这样理解是否贴切?苏非舒 :嗯。我一直认为:诗在诗外,诗是我们没有写出的那一部分。而我们往往太过于看重那写出的文字。

第四纪:今天有什么实质性的讨论么?哈哈,诗人!苏非舒 :有。至少有你在,让讨论更鲜活。感谢。

涂草:其实在这次访谈之前,单从苏非舒的简介上我并没能对他产生什么兴趣,在“裸读”事件上也存在不解甚至是不屑。然而在访问过程回答中,我觉得他是看透了一些东西的,虽然语言很简短,我却觉得是十分不错的见解。1、“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的愿望。我的写作就是我跟它们交往、相处的过程。”2、“理念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活生生的生活。”3、“学着去看事物,而不是支撑、继承和创新。”4、“只有你放下诗歌了,你就是诗歌。”我觉得他的努力是一种奋力突破,突破语言本身所有的限制,使诗歌超出字面上的文体形式与表达,而行成诗性自身的存在物。小点看,诗歌是人与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大点看,诗,是超出人世界的更为广袤的部分——如果仅仅停留在诗歌语言的技巧上讨论,我想才是肤浅的。——态度远比技术重要。而所谓的“市场化”,我觉得它并非是指,要求写作者带着“商业冲动”去创作,一个为了金钱而写诗的人应该也写不出来。何谓“市场”?我觉得就是大众,就是老百姓。比如吃穿住行,那是物质消费,然而文艺创作本就是给人们提供精神产品的消费,这是责无旁怠的事。人们每每说起名著或者古典,总会说它们为什么能够流芳百世,然而,孰不知,“流芳百世”这个过程本身,本就是一种成功的“市场化”。现代社会的语境接受问题,不只是作者本人的问题,同样是接受者的问题——我也经常思考,现代社会,按理说,文盲肯定比古代少,可为什么现在的纯文艺作品却流传不广,问题在哪儿?除了作品过多的注重晦涩的技巧外,更多的情况应该在大众那里——除了文学爱好者,常人百姓可能关心诗歌发展比他们的自身生存还要多吗?我觉得这是不现实的——所以,文学的工作不应仅仅局限于写好作品,能够唤醒大众的“文学意识”甚至是“艺术意识”,显得更加重要——这大概同样也是“行为艺术”的作用和心愿吧。
苏非舒:嗯,感谢涂草。也感谢大家。

2008年1月16日星期三

跨界创意——从行为诗人苏非舒想到的/张羽

一. 跨界——有大跨度的大创意

1.2007年的中国营销广告界最流行的概念是“跨界”,这也是国际上最流行的最新创意理念。
2.“跨界”创意其实并不完全是新事物,航空母舰其实就是飞机场和军舰二者跨界结合的最好范本,文艺复兴时期的美第奇家族将艺术与金融相结合,诞生了“艺术财经学”,同样也是跨界创意的结果。
3.“跨界”是一门“跨行业、跨学科、跨门类”的创意学,适合复合型人才,适合当今这个知识交叉的网络时代。

二. 行为诗人苏非舒——中国跨界创意第一人

1. 我不认识苏非舒,我只看过他的BLOG,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但我确认他是一个创意很牛B的艺术家。
2. 他是第一个将诗歌和行为艺术跨界整合的艺术家,当诗歌遇上行为艺术,行为艺术遇上诗歌,二者的概念和形式都产生陌生的变异,也产生了苏非舒那些从概念到形式都涣然一新的艺术作品。
3. 无论是他的“论斤卖诗”,还是和策展人黄岩一起策划的“中国汉诗手稿首届拍卖会”都极具创意,极具冲击力,比那些单纯艺术圈的“玩酷斗狠”来得新鲜刺激得多。
4. 我最喜欢的是他最近策划的“诗工厂”,他在北京“拿下一块地”,筹划了一个“诗歌产品”的研发基地,这一举动非同小可,当“诗歌”以“工厂”的方式进入“企业链”,难以想象他将再一次爆发出什么!
5. 我也很喜欢他最近在一个朗诵会上做的“以鸟鸣代替诗”的行为,当清脆的鸟鸣声响彻诗歌现场时,那种比文字更本质更直观的诗意肯定比人声更令人激动。我觉得他这件作品可以与约翰·凯奇的《4分33秒》想媲美,甚至比约翰·凯奇更进一步。
6. 跨界创造了苏非舒的可能!